“小姑姑,他们中了陆裕恶贼的忘乡奈何露,你去取陨霜风露,将他们救醒,此间事一问便知。”
陆离声音平淡,就像在说与自己不相干的事一般。
萧钧听到小姑姑三个字,上下打量女子一眼,暗道:“她就是陆喜了,听说她性情温柔,看容貌确实比陆燕柔和些。”
“望乡奈何露?”
陆喜一脸讶然,她想了想,向身后弟子说道:“我去取陨霜风露,你们在这里看好这两个人。”
众弟子齐声应诺。
陆喜转身欲走,目光一瞥,却望向陆裕胸前的白玉玺。
“小姑姑快去吧。烟云玺在这里没有人会偷走的。”
陆离脸上笑着,手中的白夜却往上抬了抬。
陆喜皱了皱眉,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不长功夫,陆喜又从层层叠叠的光门中走了出来,她看到地宫中情形未变,明显地松了口气。
萧钧从未听过陨霜风露这四个字,方才乍听,原以为必是霜露之类饮服之物,直到陆喜从细长木盒中取出半截香,他才知道原来陨霜风露是一种香。
陆喜小心翼翼将半截香点燃,然后便拔出长剑,一脸紧张地望着二人。
“此香乃香中极品,功能温养神魂,清净灵台,祛除世间一切污秽杂气,正能祛除我体内忘乡奈何露的余毒,你为我护法。”
陆离说完盘膝坐地,闭眼用起功来。
“阿离身子不适,果然是因体内有忘乡奈何露的余毒。”
萧钧依言握紧白夜,凝神戒备。
……
……
……
……
“二哥……”
“小贱人……你……嗯……萧贤侄……”
“远儿,你没事吧?”
“小姑姑……”
“这里怎么会这幅样子?二叔呢?”
“不要提那个魔头!萧贤侄说的是对的!”
……
……
陨霜风露燃起不过片刻,地宫中便响起陆家诸人的叫嚷声。
人们都醒了。
在一片嘈杂和喧闹之后,忽然,一个苍老又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原本昏迷的陆鼎轩哆哆嗦嗦地坐了起来。
“叩见老祖宗!”
众弟子山呼海啸跪了下去。
陆鼎轩睁着自己浑浊的双眼打量四周,目光突然定在一个缺了一角的玉棺上,地上断作两截的牌位上写着一个载字,陆鼎轩看了片刻,颤声道:“爹……”
声音方出,眨眼便泪流满面,接着浑身抽搐起来,过了一会儿,缓缓扭头打量四周,目光掠过每一个人,最终定在地上陆裕的半截尸体上,定在烟云玺上。
片刻,他眼中闪过无限悲痛,哽咽道:“裕儿……”哭泣几声,看到持剑而立的萧钧,怒道:“是你杀了裕儿。”
陆夏令忙道:“大哥,不是萧贤侄,其中另有缘由。”
陆鼎轩闻言转过头来,哼道:“你是谁?”
陆夏令吃了一惊,看看身边众人,指着自己,说道:“我是夏令啊!大哥,你不认识我了?”
“夏令?你是夏令?”
陆鼎轩挠挠头发,有些茫然。
陆夏令道:“是啊,大哥。”
陆鼎轩喔了一声,忽然掰着手指头,说道:“春夏秋冬,既然有夏令,就有春令,冬令,他们在哪儿?让他们出来见我!给我洗脚,陪我睡觉!嘿,这姐儿真俏!”
陆鼎轩声音很大,还有些癫狂,回荡在整个地宫。
这一刻,所有的人知道,这位执掌陆家一百多年的当家人疯了。
“爹!你感觉怎么样?我送你回去。”
陆燕走到陆鼎轩身边,望着他苍老的面孔,散乱的白发,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陆鼎轩醒来,她很开心,谁知道,他却疯了,身为女儿,陆燕自然伤心不已。
“杀了她!”
陆鼎轩突然大叫一声,推开陆燕的双手,望向陆离。
“爹!”
陆燕吃了一惊。
“是她!是她杀了小小还有裕儿!杀了她!”
陆鼎轩一边乱揪自己的胡子,一边痛哭流涕。
陆长林见状叹了口气,道:“大哥,嫂子是因病故去的,和……和她……无关……”
“就是她杀了小小。”
陆鼎轩猛捶胸口,捶了几下,突然张嘴向陆长林脸上亲去,一边亲,一边叫:“小小……小小……”
“大哥!大哥!”
陆长林一边躲闪,一边阻拦。
大庭观众一下,两个白发老翁搂搂抱抱,纵然身在地宫,纵然宗门遭劫,一些弟子眼中也忍不住泛起笑意。
“快,杀了她,就是这个贱人的孽种杀了小小!”
陆鼎轩突然停住望向陆离,他的目光充满厌恶与鄙夷。
陆离白玉般的脸颊瞬间泛红,嘴唇蠕动数下,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最后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淡淡道:“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
“阿离,你不要生气,你祖父身子不好,这才说错了话……”
陆燕见状急忙出言相劝。
“哪里说错了?她本来就是贱人的孽种,哼!我看大哥说得很对!”
陆夏令出言打断,弯腰拾起地上的凤头拐,看着萧钧道:“萧贤侄,所谓红颜祸水,这孽种命格轻贱,配不上你,你快离开她吧。”
左一个贱人,右一个孽种,萧钧早已听得听得火冒三丈,纵然陆夏令对他多有照拂,他也有些忍不住了,怫然道:“前辈请自重,你若再对阿离不敬,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
陆夏令听了这话,眼冒寒光,但只是一瞬,目光便又变得柔和,看了萧钧几眼,突然长叹一声,转身向陆长林说道:“我不管了,我走了。”
身子一动,穿过光门,消失不见。
陆家众弟子面面相觑,均未料到,今日宗门遭逢大难,陆夏令身为陆家长辈,却不稳定局面,维护宗门,竟然一走了之。
“哼!如此行事,简直可笑。”
大厅中忽然响起一声冷笑。
萧钧闻声望去,却见说话的是那高个少年,他旁边是那吓尿了的丑陋小子,此刻他正扯着高个少年的衣衫,生怕他再乱说话。
“陆宣,不得无礼。”
陆长林呵斥一声,看向众人,说道:“今日宗门遭逢大难,幸得萧兄弟仗义相助,才使我陆家免受屠戮,大家都和我向萧兄弟行礼致谢!”
“多谢萧兄弟!”
……
……
众人齐齐向萧钧行礼。
萧钧见状慌忙推辞,却见陆鼎轩突然挣扎着爬起来,向陆离走来,边走边说:“杀了这孽种!”
这时陆长林长叹一声,走上前去,在陆鼎轩后背轻轻一拍,陆鼎轩随即倒下。
陆长林扶着他,说道:“喜儿,你扶你爹回去歇息吧。”
陆喜急忙应了一声,扶陆鼎轩离去。
残尸白骨,满目狼藉,在吩咐众人打扫残局之后,陆长林引着萧钧离去。
光门闪耀,烟云纵横,在离开地宫的刹那,萧钧望着一排排玉棺,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又一个疑问。
“逍遥洲怎么会有魔头?”
“他们潜伏于陆家,所为何来?”
“陆夏令为何对自己如此爱护?而阿离为何又被他们如此辱骂?”
……
……
光影晃动,幽暗迷离。
在烟云千门里,萧钧觉着陆家发生的一切,就如眼前的烟云一般,扑朔迷离,真假难辨。
不过,在踏出烟云千门的那一刻,在明光乍亮的一瞬间,萧钧的脑海中莫名闪过自己身入坐忘,力敌“陆裕”的一幕。
真气如潮,元气共鸣。
“坐忘的感觉真好啊。”
真气的潮水已经退去,萧钧又回到水天境,他有些怅然若失,摇摇头跨过了烟云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