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顺的姜黎身上像是长满了尖锐的倒刺,根根分明,扎进他的骨肉里,他一动就痛得龇牙咧嘴。
面对厉霆枭动怒,姜黎怕影响了他的心脏,她无声叹了口气,收起身上所有的逆鳞,声音也变得柔软了许多。
“厉总,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场合我不方便出现。”
她并不想和苏无双再有任何瓜葛,甚至连看到那个女人她都会觉得恶心。
毕竟弄错身份又不是自己造成的,而苏无双却将她童年所受到的所有伤害都转移在了自己身上。
林岚就算和她没有血缘关系,至少也护了她这么多年,她不该恩将仇报。
那一晚,林岚差点死在医院。
让自己在大雨中下跪,踩着自己手指的少女当年也不过才十岁而已。
自己十岁已经明辨是非,尊重别人。
而她肆意将痛苦倾泻在别人身上。
就算这些年没有见面,姜黎并不会认为苏无双会变成一个多好的人。
厉霆枭见她小脸有些苍白,垂下的睫毛轻颤,不知怎么就生出了一抹怜爱的心情。
“不愿就不愿吧,听说你拿下容民清用了粗暴的手段?”
姜黎松了口气,连忙转移话题,“嗯,我对容骞下手了。”
厉霆枭眉峰多了一丝褶皱,眼里并没有夸奖之意,反倒多了些不快。
“跟在我身边两年了,你不会不明白鹰立如睡,虎行似病这个道理,你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一是锋芒太露,二是逼得太紧。”
见姜黎没有说话,厉霆枭继续补充道:“兔子急了还要咬人,那容民清是什么人物?在容家也是举足轻重的,你以为抓些把柄在手上就有用了?兵者,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动了他的宝贝儿子,兵行险招,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这是损人一千,自损八百的蠢笨办法!”
厉霆枭看她的眼里充满了失望,姜黎却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坦然处之。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不是迫不得已,永远都不要将对手逼到绝路上,落水狗不能打,锄奸杜悻,要放他一条出路,否则很容易引发反弹,如塞鼠穴者,无路则一切好物俱咬破。”
厉霆枭挑着眉头,“我还以为你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分明你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这件事做得就很不像姜黎的风格,要知道他认识的姜黎为了一个项目可以城府半年之久,这次就很奇怪。
姜黎叹了口气,“没时间了,不到一个月,我只能速战速决。”
厉霆枭冷嗤一声,实在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呵,为了早点离开我,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姜黎没有解释,“容二少这边我已经稳固好,厉总可以放心再和他谈其它合作。”
厉霆枭冷着一张脸,“知道了,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是,那我不打扰厉总了。”
姜黎发现她除了公事,几乎和厉霆枭没什么可说的。
究竟是什么原因,她们会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一直到门边,姜黎才止住了脚步,她破天荒的主动开口:“周凌雪用的还顺手吗?”
厉霆枭想着那笨手笨脚的女人脑仁都在疼,说实话要不是看在姜黎举荐的份上,他早就将周凌雪给炒了一百八十次。
他最不喜欢没有能力的人,周凌雪虽说也有一些闪光点,例如勤奋。
但很多事情的处理赶不上姜黎的万分之一。
当然厉霆枭并不想承认他离不开姜黎,便沉着声音回答:“挺好,比你顺手,至少没有逆鳞。”
姜黎的脸煞白一片。
“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急着要结婚。”
姜黎的肩膀轻轻抖了一瞬,厉霆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她似乎像是松了口气,带着笑意的声音:“习惯就好,我还怕……”
厉霆枭不耐烦地打断:“姜助完全可以放心,在各个方面上,我和周助都要比你更合拍。”
姜黎死死用牙齿咬着唇瓣,直到唇部都被咬得毫无血色。
她强忍着内心的痛苦,颤抖的手指推开了门。
“那就好。”
大门关上之前,她听到厉霆枭的声音传来:“将周助叫进来。”
姜黎出来的时候脸已经没有一丁点的血色,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叫了周凌雪。
周凌雪看着她的脸色不太对劲,“黎姐,你要是不舒服的话还是去医院看看吧?生病不是小事,你别逞强了。”
姜黎知道自己不应该迁怒于她,但看到周凌雪这张单纯无害的脸,就会让她想到很多少儿不宜的画面。
他说,和她很合拍。
比自己更合拍。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男人在床上的火热。
只要想到那宽厚的胸膛也抵着别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绕过肌肤,姜黎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撕裂。
真正的痛,是连呼吸都是一种痛苦。
“我没事。”
姜黎第一次在周凌雪面前失态。
她从电梯一口气跑到了自己的车上。
地下车库,当车门关上与世隔绝的这一瞬,姜黎匍匐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六年了,她对厉霆枭的感情只增不减。
如果她没有见过太阳,她也可以一辈子在黑暗中踽踽前行。
那一瞬间的温暖,让她不惜用一生来偿还。
眼泪一颗颗滚落,将方向盘打湿。
“丫头,别哭,我会心疼的。”
“阿黎,你笑起来很好看。”
“我喜欢你笑。”
将她视若珍宝的男人终究还是消失了,连带着那个被他治愈的爱笑女孩,一同消失在时光的洪流中。
看着镜子中的女人猩红着眼睛,这个将所有情绪都藏于眼底,守着那仅有的一点美好孤独前行的自己。
像是一条可怜虫,哪有从前的姜黎一点影子?
这样的自己连自己看着都讨厌,他又怎么会喜欢?
谁不会喜欢充满阳光,简单又美好,初出社会干净的女孩子?
一如周凌雪。
姜黎只用了五分钟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收起哭腔,嗓音有些哑哑的,“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高傲,“姜助,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