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天,欺天,以凡人如何欺天?都道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这……”冯朝文苦思良久不得其果。
许青山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如今也谈不上失望。
“不过,实在不行你试试先欺骗自己,如果你连自己都骗得了,想来这方天地也就无从寻找到你的轨迹,或许就能将天地都给欺骗了。”
最后冯朝文咬着牙给出了一个看上去十分疯狂的想法。
按照他的办法,搞不好最后人都会疯掉!
不过看对方也不是寻常人,试试或许真有用呢?反正自己给出建议,至于对方做不做,就不是他的事了。
许青山听后有些心动,虽然危险,可相比于悟道状态下的危险来说,这简直安全了许多。
“多谢道长解惑,可是在下该如何欺骗自己呢?”许青山追问道。
这次冯朝文摇了摇头,表示他也爱莫能助。
不过有方向了,剩下的方法反而更简单许多,只要不断尝试就可以了。
许青山辞别了冯朝文,开始研究起如何才能欺骗自己。
起先很难,因为自己的认知都没有改变,又如何欺骗自己呢?
所以他在逐渐改变自己的认知和习惯。
他要忘记自己过去的一切,凡事与自己有关的包括自己的名字。
可是他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小轩只要在自己身边,自己就不可能忘记,也就不可能骗得了自己。
所以自己还是得离开了吗!
他有些舍不得,看向外面的天空,他又开始犹豫起来。
夜晚,白云观。
“什么,你想要把小轩托付给我们?”吕岩有些惊讶,他不知道对方为何这般突然离开。
只是冯朝文似乎知道他的打算,并没有太多惊讶,在灯火摇曳之中神色郑重的向他承诺道:
“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不会允许他出事。”
许青山听到后渐渐放心下来,对方的人品早在之前就已经了解,如果对方有什么歹心,他不可能活着从地府幽冥里走出来。
这世上有些人,你只要得到了他的承诺,哪怕付出生命也会去完成。
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小轩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吧!”吕岩有些担忧,现在他特别喜欢那个小家伙了。
许青山沉默起来。
“就说师父去了远方,等他那竹林什么时候开满了花,等他什么时候长到大人腰间,等他什么能够明心见性,那时候我就回来了。”
许青山看着阴暗的夜幕,寒冷的的冬风把心情吹得有些低沉。
在微弱的烛火里,许青山的身影渐渐远去。
他走了,没有带走任何东西,长生剑留下给楚轩防身用的,万一有歹人闯进山林怎么办。
药葫芦也留下来了,里面还有一些药酒。
丹炉载天,乾坤袋,落宝铜钱道言,还有用鱼筋炼制的法宝。
这些都留在了这里,他只是孑然一身,带着碎银几两,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师兄,这个人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伤刚刚好,就把一个孩子寄托在我们这里,自己就悄悄溜走,真是不像话!”
吕岩到底还是为楚轩打抱不平起来。
“你也不要怪他,他似乎把不属于他的责任扛在了肩上,或许这就是他的悲哀,我能感觉到,他在走一条世人都没有走过的路,这条路上他是孤独的。”
冯朝文回想起今天的对话,这个他看不穿命数的男人,到底会做出一番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呢?
他有些期待!
“世人都没有走过的路,不会是修仙路吧!”吕岩开着玩笑道。
“为什么不可能是呢?”冯朝文反问道,在火光之下,不知道为何,吕岩的心跳慢了半拍。
“那可真是……真是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啊!”
他搜肠刮肚也只能这样苍白无力的赞叹一声而已。
“不过,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我记得师父临终前给了你一本书籍,上面是不是记载了什么?”
吕岩的眼神在火光之下有节奏的跳动,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还是不要打听好了,这些事你不会想知道的,这片天地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那《太上妄念图》师弟还是好好修仙吧!”
“我推演天机,这方天地似乎将有巨大变化,天地变化之下,万物皆有所趋,在天地的洪流之中,众生皆被裹挟!如果不想被天地抛弃,就要顺应天道。”
冯朝文意味深长的话里透露出不少信息,吕岩听后有些惴惴不安,有些心情烦闷的抱怨道:
“好啊!师兄,你果然知道一些什么,却是瞒的我们好苦啊!”
第二天,天微微亮,整个岷江都开始下起了一场大雪。
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之中落下,落在地上,落在树上,落在屋顶上,河流上,万物披上了银装。
白云观。
“下雪了,下雪了!”
一个幼小的身影兴奋的打开了房门,寒风猛地往院子里灌进去,将开门之人冻了一阵哆嗦。
可是顾不上冷,那孩子在雪地里抓了一把雪往天上一扬,顿时将悬挂在屋檐下的冰棱打了下来。
然后将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猛地一摇,雪花扑簌簌的砸下来。
可是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最后男孩在院子里堆着雪人,堆了两个,一个稍微大一些,一个要小很多。
“这个是师父,这个是我,哎呀,我把爹爹给忘了!”
这个男孩正是楚轩,此刻他忽然想到了父亲,于是又在自己身旁堆了一个大人。
“这个是爹爹,也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楚轩看着地上的雪人,却不知地上堆着的两人,一个去了天堂,一个去了远方。
“对了,师父呢?师父去哪里了,不会也去堆雪人了吧?”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了师父,不过有时候他也找不到师父,可是第二天就能见到了,这一次应该也是一样的。
于是他又开始堆起雪人来。
这次他要堆一个道士,对方虽然开始的时候欺负了他,可是这几个月对方给了自己不少肉干吃,看在肉干的份上,他决定给他也堆一个。
“哟,小轩,这么早就起来了?”吕岩一直都有早起的习惯,本来昨天听了师兄一席话后,他打算今天好好练练那门功法。
不过当他看到院子里的楚轩后又过来打声招呼,不然怕他知道师父离开的消息会很难过。
吕岩蹲下身子,指着地上的雪人问道:“这堆的谁呀?这么像!”
可楚轩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话里的问题,如果像怎么会认不出呢?
“这个是我,这个是师父,这个是爹爹。”
楚轩用着那冻的通红的手一个个指着说道,可能天有些冷,两天鼻涕挂在脸上,他每说一会就会吸溜一下。
“哎,还有一个呢?就是这个!”吕岩指了指另一个,同时也不嫌脏,将他的鼻涕给擦了。
“这个是你啊!”楚轩指了指,“你看这是鼻子,这是眼睛,这个凸出来的是嘴巴。”
“呵呵,真……真像啊!”吕岩艰难的识别着“自己”的每一个器官。
“对了,吕大哥,你看到我师父了吗?”楚轩撅着屁股在雪地上刨着雪,因为吕岩的雪人还没堆完,一旁的雪不够用了。
“啊!你师父去了很远的地方了,他说你听话了就会回来。”
吕岩不敢看着孩子的眼睛,那种清明而透亮的眼神,就像是一把火,灼人心神。
果然,听到了师父离去的消息,楚轩有些难过的坐在雪地上,用袖子抹着眼睛:
“可是……可是,我已经很听话了啊!”
楚轩觉得有些委屈。
吕岩将飘进眼里的雪花,慢慢揉搓,搓成了一股雾水。
“是啊,这不怪你,是你师父的错,怪你师父!”
吕岩安慰道。
不料楚轩听到后有些生气,把他的那个雪人踹倒在地,雪人散了一地,就像这个孩子的心。
“你胡说,师父是不会错的,哼,你是一个坏道士!”
楚轩气哼哼的别过身去。
吕岩一脸无奈而又苦涩,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唉~”
这股叹气声久久不散,就像有些人的失落心情,无法遮掩,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