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林愕然。
利夫子,与皇上?
他不免想了一下夫子,宽袍大袖,脱俗出尘的模样。
又想难道他说的是那个意思?
他不由得张大了嘴,回头来看祁贺连。
对方看他已经明白,点了点头。
“支子济是难得的青年将才,他的失踪,不知牵动多少人心弦,军方也是很用过一些心去查证的。个中有很多蹊跷,难说与外人知道。”
“他是利夫子订过亲的夫婿,前脚与她订亲,后脚人就消失在东南了。”
没想到,利夫子身上这样多故事。
“利伯琛一家,现下还在那流放地吃苦头,只留她在京中。”
对方眼中依然写着清澈的疑惑。
“咳咳,”要说到最重要的八卦了,小小少年,不免有些脸红,“有人常乘夜来看她的,只是这监中人多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对方问得理直气壮。
“当然是因为有一部分安全护卫的任务在军方了。不然,我也没可能知道。但这是绝对的机密,说出去,怕是要掉脑袋的。”
李茂林沉默了,这八卦有点大,撑得他脑子发炸。
倏然又想起夫子专门叫他仔细学习掌握的那三篇经义。
那么?
当时夫子已经猜到后来的事,并为他作了铺垫?
其实利夫子作为女夫子,平时与学生接触是较少的。但对他若有似无的欣赏与关照,他还是感受得到的。
一想到对方其实可能是皇帝的女人,心中不禁升腾起一些奇异之感。
想了好半天,茂林才回过神来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任何人说。”
祁贺连擂了他一拳:“我当然信得过你,不然,我哪敢把这么大的秘密说出来。”
“这张牌你拿着,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
“至少说,保命是无虞的。”
怎么每个人都在往下限探寻,为他担心,仿佛他不是去面圣,而是去等秋决。
如同此时的关会。
一脸愁容。
他等着看关会能给他带来什么新的八卦。
经过利夫子的事,他不觉得还有什么八卦能带给他意料之外的震惊。
谁料对方期期艾艾,半天说道。
“你要是出不来,那北城的事,是不是得提前有个章程。”
好悬他没一拳擂过去。
谦王府自然也得了消息,茂锦有些紧张。
她觑空去求见了王爷。
“您说,我弟弟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会有什么事,”谦王一脸好整以暇看着对方。
“这...”
你们兄弟关系还用我说吗,那可是皇帝,你俩什么刀光剑影是你们的事,别拿我弟弟做筏子.
“这皇上显见得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我弟弟此时进了宫去,保不齐他就找个理由为难他啊。“
心里一着急,就把实话说出来了,只是话说得牙尖,人一脸正气。
“为难为难也没什么,左不过不会有性命之虞就是了。”
看茂锦听了一脸急切,谦王才道:“皇帝不会的,以他的个性,只会拉拢埋伏,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更不会借此拿人性命或是伤人根本的,你放心。”
“你也分点精力出来关切关切他,究竟青春年少,若是左了性子,就不好了。”
咦,难得竟从他嘴里听出来了关心人的话,茂锦老大不适应。
“那等他从宫里出来,择个日子,我去他住的地方看看他。”
上次来了王府,闹得老大不愉快呢。
“是啊,不妨将李太太也请着一起,自进京以来,她还没出过门呢。”
茂锦又是一怔,连忙应下,这才行礼告退不提。
又过几日,茂林便由书院的车马送进宫去陛见了。
究竟只是个学子,若在殿内升宝座,未免太隆重了些。
元秦是打算安排在外书房的,这样就合适一些,也是切题,究竟是因学业得的彩头。
隆平帝听了却是未置可否。
元秦心中一默,又道:“若是皇上不见怪,奴才觉得安排在精舍也是妥当的,这年轻学子第一次进宫,不免有些畏惧天威,那处倒是更妥当一些。”
又是一阵沉默。
元秦等得有些紧张起来,脚趾渐渐发麻。
“就定在精舍吧。”
“奴才遵旨。”
这几分钟的时间,元秦脑子里不免已经转了一百八十个弯。
宫里没有笨蛋。
这是个人都明白,皇上此番召李茂林进宫,是要拿来用的。
只是不明白是,是要拿来做刀用,还是做磨刀石用。
想必皇上也要看了他的成色再做定论。
一时间,宫内各处都处于一种奇异的宁静里,仿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等,一个八卦。
这日,茂林由小黄门引着进了宫,待到精舍门口,山长等人就退了下去。
元秦接出来,亲自领了他。
“多谢大人,偏劳您了。”
读书人待阉人,总有种不真诚的客气或者直接的鄙夷,难得这小子竟然还面怀坦荡。
元秦起了兴味,看着眼前长长的甬道,逗他一逗。
“知道我是谁?”
“小子不知,看气质您像一位师长,可看服饰您又像一位公公。”
旁边伴着的那个小黄门一哆嗦,差点想上前去捂他的嘴。
终究是觉着自己的命更重要,这才没挪步。
“唔,很明显?”
元秦的脸色阴沉下来。
“明显,”稚嫩少年认真的点点头,还抬头打量了几眼,“您浑身上下有股书卷气,不是服饰掩盖得了的。”
元秦不再说话,旁边的小黄门已觉浑身背湿。
沉默了一阵,精舍侧门已然在望。
“进去以后,小心回话。”元秦停住了脚步,示意少年自己往前走。
那小黄门也停住了脚步。
少年颔首,把手伸进怀里。
什么?难道他准备打赏元大人?
没眼看,小黄门连忙侧身面对墙壁,索性屏住呼吸。
真是,真是作死啊。
“初见大人,得您提点是学生之幸。学生无可报答,这是学生自己的一点小玩意,公公若是得闲时,不妨来玩一玩。”
他手中摊着一枚小小的红色酒令,直直的送到元秦面前。
沉默似乎只有一瞬,元秦便伸手将那酒令拎了起来。
“这是?”
“小子和同窗无聊,在北城闹的小玩意儿,公公若是得闲,可来玩玩,”茂林重复说了一遍这话,又道,“这红酒令是特制的,持此令者是北城汇的贵宾,消费什么都不必花钱。”
“这样的贵宾,眼下北城汇还只有您一位呢。”
元秦笑了,将那酒令揣入袖中。
“如此,便谢过公子。”
“公公不必多礼。”茂林弯腰拱手向元秦行礼后,独自往那侧门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