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小将军喜欢吃辣的?”李小寂说着,即刻命人端这盘鸡下去重新炒一下,务必让济塔满意。
听着李小寂“小将军”的称呼,济塔眉眼微弯,咬着鸡腿,道:“你这人真有意思,令牌拿到手,该知晓我的身份了,却还是这么叫我。”
“该说你狡猾,懂得如何拿捏人心,还是该说你有趣,分得清前线后方,分得清眼前之人什么身份更合适呢?”
李小寂摇摇头,给济塔倒了杯酒,道:“左右不过一个称呼,小将军不必介意,你如今是本帅想要以礼相待的战俘,自该用军中称谓。”
“但到了谈条件的时候,你便只会是本帅的一个质子,作为挟制厥北的筹码,使大雁获得更多好处。”
济塔点点头,道:“行吧,随你怎么做。”
吃完鸡腿的济塔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咂咂嘴,道:“想不到大雁也有这么烈的酒,够味够味!”
“小将军若是喜欢,尽管喝,本帅别的本事没有,管小将军吃得开心喝得爽快睡得安然的本事还是有的。”
李小寂顺手将酒壶递到济塔面前,济塔一笑,纠正道:“叫我济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直呼我的名字的,你算是大雁的头一个。”
“倒是我的荣幸了。”李小寂适时的改口,在厨房又上了几道小菜后,和济塔吃了起来。
济塔虽然有着不同于闺阁女子的豪迈与爽利,但该有的教养规矩都有,不需要用在饭桌上吃得粗鲁的方式来展示自我个性。
李小寂亦如此,学着原身的样,即便是吃饭,也能美得像一幅画,济塔就看呆了,半晌,情不自禁道:“你真好看!”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禁忌,令李小寂不悦的蹙眉,淡淡的看了济塔一眼,这一眼似黑暗中的毒蛇,似林中深处的凶兽,叫人无法呼吸。
但李小寂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捏捏拳头,起身便走,他这一动,济塔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不禁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那个眼神几乎能当场杀死她。
下意识的追出两步,济塔想问自己说错了什么,却只看到李小寂的背影,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画面,“你真好看”这四个字有哪里不对吗?
“真是个奇怪的人!”济塔不免郁闷,看着面前的美食,顿时没了兴致,端起一盘糕点就往居住的院落走。
负责看守她的会功夫的丫鬟婆子赶紧跟上,哪怕李小寂对济塔的态度十分客气,济塔也当这里像自己家一样,她们仍是不敢忘记她战俘的身份。
而济塔之所以敢这般大胆放心的窝在李小寂的人给她安排的院落里,却是来自于自身的底气。
她是厥北国唯一的嫡公主,便是没有嫡亲兄弟作为支撑,也无需惶恐未来,只因她刚出生就得到了父皇亲手为她打造的令牌及亲手写成的圣旨。
令牌如朕亲临,圣旨则有改立帝王的能力,将来无论是谁做皇帝,都得对她以礼相待,不然,便会被她手持圣旨换掉。
如此受宠的原因,一半是因为她的母后,厥北皇帝与皇后青梅竹马,共患难共生死,感情自不一般。
另一半是因为济塔出生时天生异象,连下几月的大雨忽的停下,乌云散开,阳光透下,晴空万里,更有神鸟鸣叫,引万民朝拜。
使得厥北皇帝龙颜大悦,认定女儿生来不凡,自然宠爱非常。
靠着这份宠爱,济塔活得逍遥肆意,从未怕过什么,但刚才她害怕了,生平头一次的体验令她有些生气,却又感到新奇。
许是母女连心,济塔被李小寂吓到的那一刻,厥北皇宫里,皇后不慎摔了茶杯,认定这是不祥的预兆,立刻去找皇帝,求他马上救回他们的女儿。
这个不用皇后求,皇帝都会想办法办到,济塔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如今落入大雁人手里,他怎么可能不着急?
但厥北这一战败得太惨,稍有不慎便会动摇国本,须得小心行事,不能轻举妄动,再落下风。
且大雁国若想再从厥北身上咬下两块肉来,自该晓得该怎么对待济塔,济塔的生命暂时无忧,剩下的,等到谈条件的时候再来想办法。
话虽如此,但厥北帝后仍是难掩忧虑,为了最大限度的保住济塔,保住厥北的根基,不叫大雁趁势袭来。
朝堂上经过一番商议,厥北国愿意向大雁国议和,姿态放得很低,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任人拿捏。
各国瞧着厥北的灰头土脸,看完笑话后,不免担忧自身处境,便将视线纷纷放在大雁国身上。
若大雁有一步走得不对,便会沦为众矢之的。
厥北弯下身子,向大雁议和的消息传到大雁皇宫,令眉目清俊,年约三十五的陛下笑开了花,“都说朕糊涂,呵,且看如今打了胜仗的人是谁?”
说着,江辰智忍不住站起身,兴奋的走了一圈,像是打赌打赢了的孩子一般,喜怒形于色。
一众大臣神色复杂,他们没想到李小寂的表现竟会这么出色,跟他们固有的认知形成了强烈冲突,一时半会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瞧着大臣的反应,江辰智越发开心,背手而立,道:“如今这‘李大将军’可是名副其实了?”
“……”诸卿无话,立下这样的功绩,不说名副其实,至少摘掉了徒有其表的帽子。
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李小寂,一朝上了战场,就像是解除枷锁一般,如鱼得水了呢?
瞧着众人的反应,不知想到了什么,江辰智忽的冷下脸,一声怒吼,喝退百官,但在百官滚之前,又下了严令,任何人无召不得进宫。
江辰智素来喜怒无常,百官早已习惯,行礼退下,各回各家,明面上安安分分,私下里则在议论李小寂此次的作为。
毕竟之前的避而不战,龟缩不出不像是演出来迷惑敌人的,那又是发生了什么才叫他改了主意?
这个问题江辰智也想了解,明明带兵出发前,那人的眼里一片死寂,像是再也存不住希望一般。
而他明知道那人居心不良,极有可能造成巨大的灾难,却还是一再纵容,只因,他也腻了这万恶的人生。
再如何苟延残喘,他的病都不可能好,又何必苦苦纠缠,丑态毕现?
摇摇头,江辰智走进书房,看着挂在墙上的画像,画里一对父子正在骑马打猎,可以看出画里的人那时很快乐,眉眼毫无忧愁。
奈何时间飞逝,人面全非,过往难追,江辰智深吸一口气,狠狠地闭上眼,“父皇,儿臣,真的撑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他只怕自己会亲手毁掉列祖列宗拼命积攒起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