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却摇摇头:“陛下胸有成算,又有什么计好问的。”
朱棣苦笑一声:“你这老和尚,也不上朝,也不关心关心国家大事,一门心思在鸡鸣寺参禅打坐,又怎么知道我的苦处,莫要说这样的话来惹我生气!”
姚广孝知道朱棣的性子,也知道朱棣的这番话不过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成为至尊之后,能跟朱棣开玩笑的人越来越少,也就是自己,超然物外,不涉朝政,自己才能保持着如今的荣宠,若是自己真的在朝政里一掺和,想不死都难。
“老僧虽然不过问国事,却会望气,陛下莫不是忘了老僧王上加白的事情了?”姚广孝笑道。
“你这老和尚,还好意思说!”朱棣没好气的说道:“若不是你撺掇,我也不至于悍然起兵!”
后面的话朱棣没有说出口,自然也不会有他如此的至尊之位。
“行吧,你再给我看看,还有啥气?”
姚广孝微微一笑,故意做出一副观察的样子,然后对朱棣说道:“陛下,老僧看见陛下的皇气又盛,大明兴旺啊!”
朱棣有些不悦:“我来找你,是说正事的,莫跟我说这些拍马屁的话。”
姚广孝摇摇头:“老僧却不是拍陛下的马屁,陛下如果能成功治理苏松水患,国家赋税增加,用不了几年就能积蓄下大批粮草,到时候就能出兵横扫漠北,成就千古伟业,这难道不是大明兴旺之相吗?”
姚广孝对朱棣的心思知之甚详,他知道朱棣的目光一直盯在蒙古草原,对于朱棣来说,草原上的鞑靼瓦剌两部才是大明的心腹大患,若不是现在国库确实无钱无粮,怕是他明年就要对草原动兵!
朱棣却长叹了一口气:“还说什么对漠北用兵,正如你说的,如果能治理好苏松水患,则江南财赋之地立刻就能焕发生机,可是如今却有人不愿意朝廷治理水患,如之奈何?”
姚广孝听完呵呵一笑:“陛下如今借着常继祖的事情,不就是在磨刀吗?”
朱棣瞟了一眼姚广孝,突然笑了起来:“你这老和尚,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然后站起身来,在姚广孝的静室中走了几步。
“我就是要看看,为了治水的事,到底会有多少人能跳出来!”
“跳出来又如何呢?莫非陛下还要掀起一场大狱不成?”姚广孝却明显对朱棣的做法有意见。
“为什么不行呢?”朱棣扭头看向姚广孝,眼神中透出一股自信。
姚广孝却长叹了一口气:“陛下,请恕老僧直言,太祖皇帝酷烈,屡屡掀起大案,朝野上下早就惴惴不安,等到太祖皇帝驾崩,陛下又起兵靖难,历经四年,方才功成!而今天下官员大半都是建文旧臣,虽然臣服陛下,心中去依旧不安。”
“如果此时陛下掀起大案,说是为了苏松治水之事,可看在天下人眼中,却怕陛下是要清洗建文旧臣,到哪时候,怕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朝廷必然会陷入僵局之中,所以陛下不可不查。”
朱棣点点头:“我又何尝不知,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杀一批官员,如此朝廷再无阻力,另一条就是向江南那些人妥协,任凭他们侵蚀土地,国家财赋不得寸增。老和尚,那伱教教我,我该怎么做?”
姚广孝看着朱棣脸上的愁容,心里颇为感慨,记得上一次在朱棣脸上看见这幅神情,还是在建文削藩的时候,朱棣对是否起兵犹豫不决。
看来治水这件事在朱棣心里并不比靖难轻松多少。
姚广孝沉思许久,这才说话。
“陛下,以老僧之见,杀鸡儆猴即可,不必大动干戈,只需派锦衣卫在苏松寻一两只鸡杀掉,自然会让那些人消停一阵。”
“锦衣卫?”朱棣冷笑一声:“纪纲带着锦衣卫的精锐去浙江寻找建文,至今没有回复,留守在应天的锦衣卫又都是一群废物,让他们去?还不如我自己亲自去!”
姚广孝哑然失笑:“陛下如果亲动,保证一只鸡你也杀不着,既然锦衣卫不可用,何不用东厂?”
“东厂?”朱棣沉默了,他又想起了夏原吉上的治水三策上常继祖的名字。
“东厂有缉恶追凶之权,陛下何不再给一个监察官员之权?一来是可以用东厂震慑江南那帮人,二来也可以制约锦衣卫,纪纲可不是一条好狗。”
姚广孝此时身上莫名了多了一些阴谋家的气息。
“而且陛下虽然将常继祖下了诏狱,却对常继祖的弹劾留中不发,不也是想再用用他吗?既然要用,那就将人用到极致,以老僧所见,常继祖是陛下对付江南那帮人最好的刀。”
朱棣此时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先看看他能不能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
朝堂上弹劾常继祖的风潮还在继续,而且从开始到现在不过三四天的功夫,朝野上下几乎对常继祖骂声一片,好像弹劾常继祖已经成了大明官场的潮流,你要是不上一封弹劾常继祖在的奏折,你出门都不要意思跟别人打招呼。
这其中自然有江南那些人的手段,可解缙在其中的推泼助澜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朝野上下对常继祖一片喊杀声,杨荣和军方的意见直接被这些文官忽视,反正情况对常继祖是越来不利。
而常继祖对于朝廷上的声音充耳不闻,在诏狱里舒舒服服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日常训练一下隔壁牢房的犯人,庞瑛自从上次露过一面之后也再没露过面,都是典狱带着狱卒在伺候。
还别说,诏狱的典狱和狱卒对待别的犯人都是凶神恶煞的,对常继祖却好像伺候亲爹一样,周到得不要不要的。
如果可以,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常继祖如是想。
可是事情并不会尽如常继祖的愿。
李淇派人送来消息,潘希和家人到了应天,不日朱棣将要在奉天殿,庭审常继祖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