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私塾时,辛夷正好将最后一张卷纸放好,她满意地看了一眼私塾的案桌,转身来到夫子的专属位,她俯身摸了摸这张干净整齐的案桌,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怨气,男女不同窗,也不知道这个世道何时才能容下女夫子。
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孩童的叫门声,辛夷知道已经有个小淘气鬼来了。
辛夷穿过院子,打开了门,两个小孩童像风一样奔跑了进来,其中一个小童回头喊道:“辛夷姐姐,夫子今天打算考什么?”
辛夷看着那小童,明亮的双眼调皮的眨了眨说:“考夫子平时教的内容。”小童听了嘟着嘴对辛夷扮了扮鬼脸,快速跑到自己位子上,打开了书。
不一会,学生们陆续到齐,辛夷准备离开,她爹辛明远正好从后堂走出来。
只见辛明远一身粗衣装扮,却掩盖不了身上那股侠骨风气。
辛明远早期曾访山寻仙,拜了一个老道士为师,修行了三年后,老道士便让辛明远下山,自己云游四方去了。
辛明远下山后,也没料到自己会与丰县吴夫子独女相恋,从此便在这个小县城扎了根,一待便是二十年。
后来吴夫子去世,辛明远承继了私塾,最后成为丰县一带颇有名气的私塾先生。很多富人家想让他去家里当家塾先生都被辛明远拒绝,他本来收的束修并不多,只为了让出身寒门的孩子也能习字读书。
辛明远有一子一女,儿子辛梓从小好舞刀弄剑,对于读书习字兴趣不大,辛明远为了消磨他的精力,便弄了几十亩田让他去忙活。
他的女儿辛夷则文武双修,辛明远也比较偏宠这个女儿,打小带在身边,经史子集无一不教,反而什么妇德妇容女工之类的,辛夷通通不知晓,长大之后更无兴趣。
辛明远走过来,对辛夷说:“你先回屋里吃饭,下午你再帮我批改几份卷子。”
辛夷听了,学那小孩童般调皮地扮了扮鬼脸,笑着转身回了后堂。辛明远一脸慈爱的看着辛夷走到拐角才回到自己的学堂。
走过一条长廊,辛夷回到了家。孙大娘正在打扫大厅,因为她娘和她哥哥每天要忙田里的活,家里便请了邻居孙大娘来帮忙打理。
辛夷吃完饭便拿着一卷书来到院子里的小亭中,此时的桃花开得正旺,梨树李树也不甘落后,争芳斗艳。院子四处种满花草,可能昨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花草的叶子上还散落着晶莹的水珠。
普通的院子,平凡的人家,平淡的生活一如既往,倒也显得岁月静好。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辛夷抬头一看,原来是何大牛。何大牛在县衙里担任捕头,他的一身武功也是和辛夫子学的。
“大牛哥,你怎么来了?”辛夷放下书起身走下亭子。
“你在看书呢,夫子在学堂吗?”何大牛问道。
“是的,你找爹爹有事?”辛夷好奇地问。
“有点事想问···找下夫子。”何大牛望着眼前貌美的佳人和闻到她身上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慌张,说话开始打结。
他从小就想娶辛夷为妻,但是辛夫子一直没松口要给辛夷找婆家,他也不敢贸然和辛明远提起这事。
但是最近他听到消息,辛夫子好像有意无意放出了风声,他这才斗胆过来打探下。
何大牛对自己非常自信,怎么说自己也是吃官家饭的人,左邻右里没几个能和他比的,他和辛家绝对的门当户对。
辛夷大概猜到何大牛因为什么事找自己的爹爹,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辛夷对此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全凭她爹娘做主便罢。
辛夷微笑着转移话题说:“你今日不用当差?”
“今日我正好巡视我们瓦仙村一带,听说江陵府上边有大人物下来,刘县令怕有什么闪失,让我们把县里所有地方都要巡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又是美名曰体察民情,下来搜刮民脂。”辛夷冷笑道。
江陵府西南一带,丰县倒也是小有名气。在刘县令的治理下,民风淳朴,富庶一方,瓦仙村在丰县中挨着县城,也是县城除了县城外比较富有的村子,辛夷一家便是住在瓦仙村。
“这次是一班官家公子过来,所以刘县令更紧张了。”何大牛说道。官家的公子哥要是在这边受了点委屈,就怕回去添油加醋和家里人告状,后面不知道会惹出什么幺蛾子。
“那就有趣了,扬州那等烟花繁绕之地不去,反倒来我们这等贫瘠小县城,也是有趣得很。”辛夷冷笑着揶揄道。
何大牛接不上话,有点不知所措的摸了摸后脑勺说:“那我先过去见下夫子。”
辛夷点点头,看着何大牛走出门后,一转身便看到孙大娘躲在大厅门旁偷听了许久。孙大娘看到辛夷回头,尴尬地拿起手中的布擦起门框。
几日后,辛夷正在学堂中教几个刚入学的小童习字,辛明远在隔壁学堂里教学生诵读诗经,这时只见辛大娘急匆匆跑进来问:“你爹爹呢?”
“爹爹在隔壁,娘,怎么了?”辛夷看着辛大娘眼眶红肿,发丝凌乱,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辛大娘听了赶忙跑到隔壁的学堂中,拉出了辛明远,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辛明远听了眉头一皱,来到辛夷身边说:“爹娘有点事要办,你教他们读完这篇《式微》,就让他们下堂回家。”说完和辛大娘匆忙离开私塾。
辛夷很少看到辛明远脸有愠色,心中更加惴惴不安。
她稳了稳心神,走进去学堂对那几个习字的学童说:“你们把这个“四”字抄完就下堂。”然后来到隔壁的学堂,让那群好奇探头探脑的学童们继续坐好读书。
辛夷把私塾都收拾完了回到家,便一直坐在大厅等着家人回来,只是等到饭菜凉了也未见人归。
孙大娘一早便替辛夷去探消息了,本来辛夷想自己去,但又担心她爹娘突然回来,家里没人在,便只能托孙大娘去帮忙跑下腿。
不知不觉,黄昏已过,夜幕悄然降临。
突然一声“出大事了”划破天际,打破了夜晚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