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战！
本殿内一片静默，所有人面面相觑，是啊，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消灭猛鬼众。要知道一开始本家是有足够力量将他们给一锅端的，可是他们却没有这么做，反而让猛鬼众越来越壮大了。
良久之后，樱井家主叹了口气，“因为所谓猛鬼众，其实都是我们自己的同胞啊。”
“是的，因为猛鬼众都是从我们家族里走出去的，他们身上流的鲜血跟我们同源。只不过猛鬼众的血统更纯，更容易失控，所以他们成为了鬼。总的来说，猛鬼众就像是蛇岐八家的影子，只要蛇岐八家存在一天，那么它的影子便始终无法消散。这支猛鬼千年来一直跟随在蛇岐八家身后，这是我们的宿命！”橘政宗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是时候把宿命斩断了，这件事总要有人来做。”
洪亮的声音在最后忽然平淡下来，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家族的人明白，语气越是平淡，那么他表达的意思更加坚决。
犬山家主脸上若有所思，他大声向橘政宗发问，“大家主的意思是是要对猛鬼众发动一场灭族的战争么？”
橘政宗没有回答，只不过他鉴定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在此刻，所有人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一瞬，这可是比改变日本黑道格局更加具有冲击力的事情。
“先不说发动战争会对家族造成多大的损失。”犬山家主皱眉，“那猛鬼众终究是跟我们有血缘关系的同胞啊，全灭他们的话......是不是有些残酷了呢？毕竟在家族中的有些人看来，这无疑是自相残杀。”
“不！”橘政宗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就像是一位不容反对的帝王，“他们是龙，早已不能以同胞来看待。他们自己都已经放弃了人类的身份，我们还有什么留着情面的？”
他伸手指天，“猛鬼众，是一切的恶与罪！唯有彻底把猛鬼众抹掉，才有和平和安宁！”
各家主人都露出震惊的神色，包括源稚生。他比其他人更早知道政宗先生的计划，但在他想来也不过是给猛鬼众沉重的一击，而不是将其彻底抹杀。蛇岐八家中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把猛鬼众彻底抹杀，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猛鬼众是蛇岐八家的影子，有蛇岐八家就有猛鬼众，要抹杀猛鬼众就得把蛇岐八家也抹杀掉。
不过这也正是橘政宗的本意，只有把本体给抹杀掉，那么他的影子自然会消失。如今雅典娜压在他头上，一直让他喘不过气，这些日橘政宗过得可以算是体验了狗的一生，他必须将计划提前，只有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他才能反抗。
只不过下面的众人与八姓家主们并不知道橘政宗的计划，在他们眼中，橘政宗依然是一位拥有魄力与实力集一身的大家主。
“彻底抹掉？”宫本家主问，“我们能做到么？”
“能，但那绝不是容易的事，所以需要极大的决意！”政宗先生转向风魔家主，“风魔先生的话，应该是听说过‘黄泉之路’，这个词的。”
风魔家主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黄泉之路，已经在那个人手中焚毁，如今早已经失传了。那对我们来说是荒诞禁忌的东西，但在猛鬼众心里，那是救赎之路，是一条让混血种进化为纯血龙类的路。”
“纯血的龙类？”其他家主都震惊地看向风魔家主，唯有上杉家主绘梨衣把玩着自己的衣角。自始至终无论任何人说任何话她都无动于衷，似乎这场会议谈论的内容全都与她无关。
“被龙血吞噬的人唯一结果是成为死侍，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是从来没有看到过有混血种进化成为真正的龙。”樱井家主说。
“所以我说这是荒诞且禁忌的路，因为黄泉之路只是存在于一些古籍里，更是传说了。”风魔家主说，“别说你没见过，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人见过，更别说怎么印证这条路是否存在。”
“但是经过千年来的摸索，猛鬼众似乎已经找寻到了点黄泉之路的踪迹，这是他们永远不变的信仰。橘政宗说，“也就是现在，他们中的人即将要踏上了那条路。”
风魔家主的瞳孔骤然放大，“真有黄泉之路？历史上从未有混血种进化为龙的先例！”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线索是否属实，但是只知道猛鬼众正准备探索神塟所！”橘政宗环视众人，“最近几年，猛鬼众通过日本的机构一直在研究能够深潜到日本海沟底部的深潜器。他们坚信黄泉之路的入口就在先辈埋葬神的地方，而在黄泉之路的尽头就是龙门’，越过那扇门他们就能进化为纯血的龙！而打开那扇门的钥匙就是深井中神的骨骸！”
“他们想要重开掘神葬所？绝对不可能！那里是被天照和月读封印的地方！”风魔家主说。
“你觉得封印有用么？只要神葬所仍旧存在于世间，封印总有被突破的一天。就像是被挂在树上的蜂窝，里面的蜂蜜传出的香味总会勾引狗熊，现在狗熊已经开始准备去掏蜂窝了。”橘政宗低声说，“所以要不要开战并不由我们决定，在诸位不知道的时候战争早已一触即发。”
“那么政宗先生，您所谓永远抹去猛鬼众的办法是？”樱井家主问。
“炸毁神葬所，毁灭里面所有的东西，只有这样才算斩断黄泉之路，猛鬼众的希望也就被我们亲手泯灭。在那之后，猛鬼众将会陷入一片混乱，我们可以趁机全面清洗猛鬼众的势力，依附于他们的人、依附于他们的帮会、依附于他们的企业，一个都不放过！用这场战争来终结一切！”
“战争一旦开启，恐怕会血流成河。”风魔家主说，他眼神悲怨，似乎已经看到了无数族人倒在血泊之中。
“这世间总有正义的血不得不流。”橘政宗大义凛然，“但是我身为家族的大家主，我却不能一意孤行，将我的意愿强加在众人身上。因为前路艰险，也许会死很多人，每一个人的生命都非常宝贵，我不能支配。所以我才召开这次会议，将大家召集在这里，现在，请每个人告诉我你们心中所想。”
他拍拍手，侧门开了，穿着白衣的神官们抬着两面白色的屏风进来，树立在政宗先生背后，在屏风下摆放笔架和蘸饱墨水的毛笔。
橘政宗起身，抓起笔分别在左侧写下“战”字，右屏写下了“忍”字。即使字迹相同，可分别带有无尽战意与辗转委婉。
“希望与猛鬼众决一死战的请在左侧屏风上留下一笔，相反则在右边屏风上留下一笔。”橘政宗跪坐在屏风中间，“身为大家主，即使我一心求战，但是这终究需要所有的人来共同为我做决定。现在，我以橘家家主橘政宗的尊严起誓，今夜无论什么样的言论都不会受到惩罚，无论诸位是支持我还是反对我，我都衷心感激！”
他从怀中抽出白色的布带蒙住眼睛，高声呼道，“诸位请赐予我伱们的判断，打消我杀人的恶念或者助我战气！”
满堂寂静，只闻风如鬼啸，窗外樱花纷坠，令人觉得生命之无常。没有人起身，连家主们都踌躇着，无论在哪一扇屏风上落笔都很难，因为他们即将挥下的笔将决定许多人的生死。
本殿内弥漫着清新的檀香味道，但是更多的人却觉得鼻孔一阵血腥气味。家族的后辈们在等待着家主做决定，而家主则是在为家族和他们的后背考虑。
死寂足足维持了五分钟，忽然犬山家家主起身离座，走到右侧屏风前提笔一画，然后把笔扔在笔架上调头离去，推开冲上来给他打伞的随从，直扑风雨中去了。
有些人的目光有些松动，犬山家主的态度也是很多人的态度，和平来之不易，更多的人不想打破这样的生活，而且猛鬼众即使叛出了家族，可依然有着其他的办法去收服他们，灭族......终究还是有些残酷了。
一人接着一人起身在屏风上留下自己的一笔，有的写在“战”字下，有的写在“忍”字下，更多的人选择了“忍”字。写完的人走到蒙住双眼的政宗先生面前深鞠躬，然后走出本殿。
除了犬山家主其他的各姓家主都没有表态，这个责任对他们来说终究是显得有些沉重，不得不深思熟虑。
源稚生坐在桌前，看着坐在屏风中间的橘政宗。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为了家族奋斗了一生，即使在此刻也依旧燃烧着自己，在最后一刻要将家族从水火之中拖出来。可是......源稚生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橘政宗好像有些变了。
“稚生，很对不起。”橘政宗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对他含笑说。
源稚生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我曾经答应你会竭尽全力消除暴力，如今却用你最讨厌的暴力来争取家族美好的未来，这未免有些可笑了。”
是了，变的就是这里，蛰伏了多年的橘政宗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他们真正的敌人应该是那超脱于龙族之上的旧神组织。源稚生即使有些疑惑，但没有深究，因为面前的老人是他最敬爱的老爹。没有人会怀疑自己的亲人。
“不过啊稚生，我们黑道家族一生都逃不过暴力二字，没有它，我们就存活不下去。不战斗就无法生存，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但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橘政宗温和的笑着。
源稚生点了点头，“我知道的，老爹你也很努力了，我的想法确实只存在于童话里，可黑道并不是童话。”
“人性中就有暴力的一面，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暴力。想要控制暴力，就需要掌握更大的暴力。”橘政宗缓缓地说，“想要终结暴力就得先成为最大的暴力。”
源稚生悚然，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他打心底里厌恶战斗，厌恶暴力。但是他在本部其他人眼里，源稚生简直就是暴力的代名词。
他所处的执行局在某些人口中称作杀人机构，而源稚生则在他们眼中是一个杀人狂魔。总是穿着黑色的风衣是因为暗红的血溅在身上并不明显。
换做以往的源稚生，也许会直接走人也许会犹豫不决的等着最后剩他时再做决定，因为他是一个相当矛盾的人。
但此刻他无法什么都不做就转身走出这座神社，他看着橘政宗苍老的面孔和挺得笔直的腰，这么多年来，他的脊椎一直笔直没有弯曲过，他的梦想就是消灭猛鬼众赋予家族新生。
而源稚生觉得自己应该帮老人一把，从小橘政宗便在他旁边打刀，说终有一日要打出一柄绝世好刀，用这柄刀斩退所有的妖邪。
也许现在橘政宗已经打造出了好刀吧，但是没有经过世人过目的刀永远处于黑暗之中，它必须出鞘才能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而此刻则是出鞘之日，那柄刀将震天动地。而源稚生觉得自己应该成为见证者。
源稚生霍地起身，径直从橘政宗身边经过，拾起饱蘸浓墨的笔在左侧屏风上画下粗重的一笔！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了决定，同时也是他此生至现在最大的一个决定。
他扔下笔，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任由风雨打在脸上，黑色的风衣往后扬，谁也不知道此刻源稚生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也许就如同这场暴雨一样紊乱吧。
整个本殿都发出了惊叹声，源稚生果然不愧是执行局局长，他们的天照命。
绘梨衣见源稚生要离开了也赶忙起身在左侧屏风上画了一笔，随后拖着木屐踢踢踏踏地跟上源稚生。
她站起来便可见是成年女孩，身体修长，但她拉着源稚生的袖子轻轻地摇着，浑如娇憨的少女要兄长陪她玩。
在家主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大三姓中的源家和上杉家都宣布了对橘家的支持，战与忍的天平必将因此颠倒。
而坐在屏风之间的橘政宗似乎早已预料到了结局一般，即使他蒙着眼睛，但是他依旧朝着源稚生离开的方向露出了微笑。
“稚生啊，不要怪我啊，不知道你发现真相的那一天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