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蜡黄的医院
4.8升v8引擎在高亢地咆哮，犹如野兽在舒展着自己的身躯。7速pdk双离合器的齿轮绵密地咬合，动力均匀地送至四轮，宽阔的轮胎如同野兽扑击之前蜷曲的爪子那样抠紧地面。
“咔嚓”，卷闸门缓缓地升了上去，阳光如瀑布洒在挡风玻璃上，楚子航松开刹车，油门到底，引擎欢呼起来，车子如同箭矢般冲了出去，扬起了一堆尘土。
马路上，楚子航摆动方向盘越过一辆又一辆车。他向来是这样，在自己做事时不喜欢有人挡着他。
过了十几分钟，楚子航一踩刹车，车子立马停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刹车使得后面跟着的车辆也急刹了下来，司机咬着牙齿拍喇叭，“喂！哪有你这么开车的？”
楚子航并不在乎，他将车窗摇下，看向站在人行道上的路明非，“久等了，上车吧。”
路明非毫不客气的打开车门，好似坐上了自己的车，楚子航只是他的司机，“没等多久，我也才刚到。”
被抱在怀里的密米尔左右打量了一下，“这就是名为‘车’的东西吗，真是不可思议啊，凡人竟然能够发明出这样的东西，相比起来，我们那边就像一个原始部落。”
“那是因为你们骑着飞龙、天马，根本不需要发展科技建造这些玩意儿。”路明非说。
“嗯？你在跟谁说话？”楚子航扭过头来，他以为路明非在跟他说话，可是那些话听起来怎么莫名其妙的。
“他。”路明非示意密米尔在楚子航面前显现出来，因为之前在卡塞尔学院见过，所以也不会发生什么误会。
“嘿，小子，我喜欢伱的墨镜。”密米尔朝他咧着嘴。
楚子航一愣，他看到了路明非怀中的脑袋，惊讶于自己为什么刚才看不到他，是某种力量么？
随后他打开上方的一个小储物空间，里面摆放得有几双墨镜，他随手拿了一个下来递给密米尔。
“快，奎托斯，别愣住，帮我戴上！”密米尔有些激动。
路明非无奈，接过了墨镜给他戴了上去。一个圆滑张着两只尖角又戴着墨镜的奇怪脑袋诞生了，看上去非常奇葩。
“这是任务详情，你是专员，所以这次任务我听你的。”楚子航把一台ipad递给路明非，熟练地单手操纵方向盘，车子汇入滚滚车流。
“不用，我只是走个过场装个样子，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行。”路明非将ipad推了回去。
楚子航也没也在争论什么，既然路明非这么说了，那他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办事就好了。
“那我们先去医院找找那个受伤的专员。”楚子航控制方向盘，panamera拐上了高架路，车里除了密米尔一直在说些有的没的，两人都已不再说话。
“上次就是在这个高架路上。”路明非看向窗外。
“什么？”
“你不是说之前在这条路上丢过什么珍贵的东西么？”路明非转头看向他。
“没错，”透过黑色的墨镜，楚子航的瞳孔闪耀着光芒，“那天下着雨，我跟他同样是这样在路上开着车，先是死侍突然出现在车的周围，再然后是奥丁......”
“最后他叫我一直跑，我就开着车离开了尼伯龙根，但是我也失去了他，再没有见过。”楚子航的手紧握在方向盘上。
“所以你恨当时没有力量的自己？”路明非打开手机看着天气预报，上面说今天不会降雨。
“我恨当时我太懦弱了，也许我应该跟他站在一起，一同面对。”楚子航回答。
“你错了。”
楚子航一愣，看向路明非。
“你父亲一直孤身一人，你和你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念想。”路明非深有体会，“当时发生那种情况，他最大的愿望便是让你活下去，为此即使付出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所以，你不要辜负你父亲，任由自己的任性。”
楚子航沉默了，他觉得路明非整个人忽然之间变成了一位父亲，他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到了。”楚子航将刹车踩到底，张扬的停在了医院门口，时间紧迫，他也不准备找什么停车位了。今天是周一，医院充满了人，抬着担架的护士们从门口急匆匆地走了进去，为首的两人在大喊“让一让。”
“437号病房。”楚子航拿出手机看了看，于是与路明非走楼梯上去。
喧闹声与哭声四处响起，也有极少数劫后余生的大笑。医院每天都是这种氛围，它也只能是这样的氛围，普通人并不能像混血种的身体那么强壮，总有恶劣至极的疾病找上门来，密米尔环视一圈，低沉的说，“愿天下没有疾病。”
437号的门是开着的，路明非与楚子航一走进去便闻到了一股饭菜味，里面不止一个病床，是双人间，那边那个被包成木乃伊的应该就是雷蒙德了。
而另一张病床上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穿着病号服，阳光的小脸上没看到有丝毫的生病的状况，他微笑着给面前给他喂饭的老妇人讲述着什么。不过他并没有其他人那样乌黑的头发，而是光头，在医院，光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四十多岁的老妇人朝着路明非他们点了点头，随后将手里的粥一勺一勺的喂给年轻男子。
“雷蒙德？”楚子航来到病床边，试探性的问道。
“木乃伊”点了点头，随后发出一丝嘶哑的声音，“你是学院那边派过来的么？”
楚子航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机向雷蒙德递去，“我是这次行动的人楚子航，他是专员路明非。”
雷蒙德伸出唯一一只保存完好的手接过手机，随后两眼泪汪汪道，“终于等到你们了，呜呜呜。”
“到底发生了什么？”楚子航上下打量了一下，“施耐德老师说你只被几块玻璃刺中。”
“胡说！”雷蒙德反应有些激烈，好似牵动了他的伤口让他连连发出“嘶嘶”声，“是只有几块玻璃刺入了我的身体，但是其他的玻璃掉在地上碎裂的小块也像刀片一样朝我飞了过来，我死命的护着身体，但还是变成了这幅样子。”
楚子航安抚了他一下过后问道。“所以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你的文件最后又是怎么丢失的呢？”
“我拿着资料在车站等车，那个时间点，在站台上等车的人就我一个，其他人都离我很远。忽然地面就开始晃动了起来，随后我只听到穹顶上的玻璃直接爆裂开来。”雷蒙德眼中带着后怕，“你经历过绝望么？当时那种情况就像是有几千把刀要把你切成碎块，要不是当时碰巧旁边有一个座椅，你们现在问的就是一摊肉泥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躲在了座椅底下，好在那座椅够结实，抗住了大多数玻璃碎块的冲击，不过仍然有几块透过缝隙刺了进来，那些掉在地上的残渣弹起来将我的皮肤割裂。当时我感觉我就像是在受刑，失血与疼痛感的刺激让我很快的休克了过去，那个文件也不知道被谁拿走了。”雷蒙德顿了顿，“对方绝对是有预谋来的！”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旁边病床照看儿子的老妇人丢掉了手中的饭碗，慌忙的按向床头的病房呼叫器。
“医生！医生！快过来，我儿子他突然昏了。”老妇人的语气带着崩溃，但她依然强撑着身子。
“她是一个好人，曾经还给我带饭。”雷蒙德看向那边，低沉的说。“但是他的儿子得了癌症，是晚期。”
路明非与楚子航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一个护士赶了过来，赶忙查看了下病人的情况，随后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再次回来时又多了几人，还拉着推车，年轻男子被放在上面推了出去，四十多岁的老妇人也追了上去。
病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楚子航感觉他在这冰冷的病房仿佛快要窒息了。路明非将一旁的窗帘拉开，让眼光洒了进来，暂时缓和了下氛围。
雷蒙德也继续了自己的话题，“对方也许早已提前做好了埋伏，我总觉得那个地震有问题。”
楚子航点了点头，“那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我们会好好调查的。”
出了病房，路明非与楚子航又顺着楼梯一路向下。
“接下来去哪里？”路明非问道。
“现场，火车南站废墟！”楚子航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
车稳稳的停了下来，距离火车南站五百米，前面拉上了黄色封锁带。
烈日在高空挂着，这座精美的建筑如今看起来好似什么后现代艺术品，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结构框架，极其萧瑟。而在穹顶处，那本应该耸立的玻璃穹顶现在却凹陷了下去，只留下了铝合金框架。
蝉玩命地鸣，乌鸦停在框架上嘶哑地叫着。荒凉的道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那是因为市政府解释“豆腐渣工程”的发布会下午在市政报告厅开，记者们都已经赶过去了，满地散落着匆忙中丢弃的稿纸。警察和保安躲在阴影里用帽子扇着风。
楚子航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废墟，倒吸了一口凉气，“很难想象。它的力学结构很稳定，能抗八级强震，铝合金框架经过热处理，内部张力已经被去除干净，今早的小型地震是三级，按道理说它连受损都不至于。但它居然崩溃了，完整的玻璃都不剩一片。”
“看起来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扭曲了。”路明非看了一眼说道。
“把车开走把车开走！前面封闭了！”保安在远处大喊。
楚子航走上前去，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两包烟递了过去，“叔叔，我们是地震专业的学生，想拍几张照片完成作业，麻烦通融通融。”
“那你们搞快点，”保安也好说话，接过了烟。
“多谢了。”楚子航露出职业性的假笑。
两人跨过警戒线，一路来到了案发现场，一地的玻璃残渣覆盖了极其广阔的面积，难以想象当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场景。
楚子航蹲下身，微微摇晃那些插在木质长椅中的碎玻璃片，插得很深，长椅下还留有一滩血迹，已经干了。
“那么雷蒙德当时就是躲在这个椅子下面。”楚子航指着那张长椅。
“所以你能看出什么？”路明非抱着手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没有什么发现，于是他拍了拍密米尔的脑袋。
“嘿，这种事不归我管，我是智者，不是侦探。”密米尔提出抗议。
“我看不出来，但是我有帮手。”楚子航淡淡地说，“那个人你也认识，诺诺。”
“是她？”路明非还记得那个红头发女孩，自己当时还救过她。
“她有种特殊能力，不是言灵，可以通过观察想象当时的情景。”楚子航回答。
“听起来就像是预言？”路明非看向密米尔。
“那这就是反方向的预言了，”密米尔回答，“这个诺诺总该不会是巨人吧。”
“巨人？”楚子航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么娇小一个女孩怎么会被称为巨人。
“没什么，你继续自己的工作吧。”路明非说。
楚子航点点头，取出一柄棒球帽戴在脑袋上，帽子上有一个高清摄像头，连接着网络，他拿出手机朝诺诺发送了3G视频请求。
没过几秒，手机那边传来了女生的声音，“喂？”
“诺诺么？我需要你的帮助。”楚子航说。
“诺玛已经提前布置下了任务，我都明白了，现在我需要你沿着雷蒙德当时的路线再走一遍，我会试着复原当时的情境。”楚子航打开了免提功能，诺诺的声音路明非也听得清清楚楚。
楚子航漫步在巨大的空间中，广角摄像头捕捉的每个细节都传到诺诺那边，此刻他就是雷蒙德，走进还没有崩塌的火车南站，带着重要的文件，危机四伏，不知道哪里隐藏着敌人。
“在这里停下，”诺诺说，“面前有一个路标，这个时候他刚刚走进火车南站，按理来说，雷蒙德并不熟悉这个新的火车站，那么必然会停下来看路标。”
路明非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表演，这能力当真还有些奇特。按照诺诺的逻辑来看非常准确。
楚子航缓缓地扭头，目光覆盖了整个火车南站，最后锁定在路标上面。
“整个过程持续了4秒左右，也就是这端时间的停顿让敌人注意到了他。”诺诺很有把握。
于是楚子航继续依照着糯糯的指示像一个提线木偶般活动，最后来到了雷蒙德躲的长椅旁。
“好的，模拟结束，现在让我们来捋一捋结论。”诺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