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泡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长安盈月 > 岁岁长相见(下)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李世民在经历了几天的被冷战之后,开始隐隐觉出些不对来。在他的想象中,杜若应当气急败坏的同自己大吵一架,将那侍女赶出书房,然后自己顺理成章的对她表明自己的心意,让她感激涕零,悔不当初,而后倍加爱护自己才对,这怎么除了不跟他说话以外……其它的什么都没发生呢?!

李世民决定去寻她问个明白。

“你做什么杵在这里?你挡到我的路了。”杜若看着负手立在门外的李世民,蹙了蹙眉,问道。

“阿若,那晚之事是我不对……你要是生气,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你……你不要不理我。”李世民委屈巴巴的扯住杜若的衣袖,轻声道。

杜若见他如此,不免叹了口气,道:“那晚的事,我也并未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你不该那样做。”

李世民:???!!

自己都过分成这样了,她竟然能心平气和的对自己说没生气?!!!!

杜若看他一脸震惊的模样,也觉得甚是奇怪,遂道:“我确实没有生你的气啊,你同你的贴身侍女温存,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那晚我之所以用糕点泼了你,我就是觉得你温存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温存。阿娘新丧,你我都要守孝,这是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而你却非要在守孝期间作这等亲昵之事,未免于礼不合,若传了出去,定落个不孝的名声。不过你如果实在喜爱那婢女,等守孝期一过,你大可为那侍女脱了奴籍,纳为良妾,也未尝不可啊。”

李世民瞳孔俶然放大,他颤抖着手指着妻子,却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方脸红脖子粗的蹦出一句:“原来,你心里……竟是这样想的?!”

“有什么不对么?”杜若看着浑身抖若筛糠的丈夫,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李世民一手攥着拳头,咬碎了一口银牙,仿若一头赤红着双眼随时便要爆发的狮子。

“诶——你好,你真好!”李世民长长叹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杜若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一脸的茫然无措。

“他……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这边李世民气呼呼回了书房,拿着长刀在院里砍了半晌,出了一身热汗,心里到冷静下来,但总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又碍着面子不好意思再去问杜若,思来想去,只得将长孙无忌抓来询问。

长孙无忌看了看一脸颓靡的李世民,乜斜着眼笑问:“你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李世民闷头吃了一盏酒,叹道:“辅机,你那个妹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长孙无忌凑过去道:“你和我妹妹吵架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也算不上,毕竟,阿若她并没有同我生气,只是我一个人……”

长孙无忌点点头:“阿若的性子确实无意与人争执。”

李世民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告知。长孙无忌听罢,连连摇头,哭笑不得道:“也亏你,竟想出这么个歪招儿来,幸好她没有动气,若是真的惹恼了她,往后可有你受累的时候。”

“她若真生气倒也罢了,最起码我知道她心里有我,可……现在这样,我是彻底看不懂她了。”

长孙无忌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阿若素来是个认理不认情的,她自小便不喜欢与旁人吐露心事,就算有什么想法,大半也是闷在心里,你以后要多主动些,别惹她生闷。”

李世民烦躁的抓了抓幞头。

长孙无忌见状给他斟满了酒,笑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你我好歹兄弟一场,我有几句话嘱咐你,你回去以后照着我说的做,大抵能问出我妹妹的真心话。”

“是什么?”

“你回去以后不要再用你那一套法子,我妹妹不是寻常女子,你那些对她没用。你就直接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越直接越好。你以后要千万记着,有什么高兴的不高兴的,都要直接同她说,不要想着对她使个什么歪心思,她不会理解的。”

“我记下了,多谢。”李世民敛去面上笑容,朝他拱了拱手。

事实证明,自那以后的二十多年,李世民确实将长孙无忌的这番话牢牢记在心中奉为圭臬,终其一生奉行不悖。

送走了长孙无忌,李世民端坐案前,沉思良久。

“阿郎在想什么?”那夜与他“温存”的美貌侍女捧着一碗尚冒着热气的牛乳,给他轻轻放在一旁。

李世民抬眼一瞧,笑道:“阿隽,你可知道主母喜欢什么?”

阿隽摇摇头:“婢子没有侍奉过主母,怎会知道她喜欢什么呢?”

“罢了,你又怎么会知道,连我也不知道呢。”李世民撑着脑袋叹了口气。

阿隽眼波流转,掩面笑道:“婢子当初便觉得阿郎此计不妥,阿郎却偏要一试,现在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主母说上一句话。”

李世民挠了挠幞头,扶额沉思片刻,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阿隽行了一礼,掩上门出去了。

李世民一手撑着头,一手在黄柏长案上轻轻点了几下,心头忽生一计。

诚然,相对于热情似火的李世民,长孙氏显得有些冷静到不近人情,在她的心里,那日的争吵纯属夫妻之间的正常交流,丈夫那日的无故动怒,也只是他个人的性情使然,与自己是没有什么干系的。故而也并未过多关注丈夫的反常行为,只一心协理诸事,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李建成的婚事。

李建成六年前曾有过一任妻子,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成婚一载后便有了身孕,只可惜那原配夫人身子怯弱,分娩时一尸两命。李建成为此还消沉了两年。李渊为此颇为担忧,这两年一直在为自己这位长子的终身大事奔走,多方打听之下,发现荥阳郑氏郑继伯有一小女尚未婚配,且生的端庄貌美,淑韵娉婷,除了年岁差得多点之外,品貌家室皆是登对,当下便将儿子的生辰八字送了去,找人占卜过后,郑氏那边便叫了李建成过去相看,三月后便同意了婚事,两家商量过后,将婚期定在了大业十年年初。

眼看着婚期将近,杜若愈发忙的焦头烂额,愈发无心关注丈夫,自也不会注意到丈夫的反常举动,这倒给了李世民精心准备的机会。

大业十年正月初三,唐国公长子李建成娶妻。杜若自入了腊月便开始像磨盘上的石磨子一般连轴转个不停,到了正月初三已是身心俱疲,却还是要强打着精神立在青庐中等待行礼的新妇子。

眼看外间夜色深沉,杜若打了个哈欠,四下望了望,却见并无丈夫的身影,遂问道:“蕙娘,你见到二郎了么?”

蕙娘摇了摇头:“自黄昏起便没见到了,想是有事出去了吧。”

杜若两弯秀气的修眉微微蹙起,但也只是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外间想起鼓乐吹打之声,一众家下人将新妇子迎进青庐,将诸礼行过,杜若又要跟着行撒帐之礼,忽然,一双有劲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胳膊。

“阿耶?”杜若回头,直直对上李渊那双漂亮的瑞凤眼。

李渊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回去吧,你太累了。”

杜若笑着摇摇头:“孩儿不累,兄长娶亲要紧。”

李渊道:“新妇子已经进门了,你不必在这里守着。这一月来你太过操劳,快些回去歇息。”

听到他语气中带着的命令,杜若情知不能再违背于他,而且,自己也属实再难支撑下去了,遂拜别了李渊,回到自己院中。

长安自腊月二十八一来,便连着下了几场大雪,直到正月初二才将将停下来。

杜若提着裙摆,趁着明亮月色小心翼翼的避开冰雪,饶是如此,待到了院门前,鞋袜俱已湿透了。

蕙娘将灯笼递给她,上前推开了虚掩的院门。

杜若一手举着灯笼,一手翻着自己沾上了泥点的簇新毡裙,正在心疼,忽听蕙娘一声惊叫:“娘子你看!花!满院子的花!”

杜若也是一愣,随着蕙娘指的方向遥遥一望,登时便怔在原地。

果见院中万卉争艳,百花竟放,更兼天边皎洁月光,一时叫人迷乱双眼,扰了心神。

杜若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所见为真,又低头瞧了瞧脚下,也俱是白茫茫一片冰雪。

“这怎么……”杜若话音未落,便瞧见自远处飘来一个素白身影,长发飞散,素衣翩迁,仿若谪仙下凡。

杜若呆愣愣瞧着那“谪仙”离自己越来越近,忽然噗嗤一笑,指着“谪仙”道:“你又在做什么?大冷天的也不怕冻着。”

李世民勾唇一笑,待离得近了,忽然一抖鹤氅,将妻子瞬间卷入怀中,脚下冰鞋猛地一划,带着她“飞”入那片姹紫嫣红的花海。

杜若从未有过这种奇艺的体验,不免又激动又害怕,只紧紧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露出一双滴溜乱转的明媚杏眼。

二人在花丛中转了片刻,杜若渐渐克服了心头的恐惧,开始欣赏起那竞相盛放的百花来。

谁知她只瞧了两眼垂丝海棠,就觉出些不对来,遂拍了拍示意他停下来,伸手扯了一支来瞧,却见哪里是什么真的垂丝海棠,乃是用锦缎扎就的假花。杜若又一连看了几支,发现皆是用锦缎绫罗扎的假花,只不过做的极为精巧,足以以假乱真。

不由笑道:“也亏的你,怎么想出这么个招儿来,你这一个多月闷在书房里,就是在做这个?”

李世民腼腆一笑,自枝头解下一支金丝牡丹给她簪在鬓边,揽着她到廊下坐好。

“阿若,你我成婚一载,我却也没为你做过什么。你是我的妻,我自然事事都想着你。那晚我与婢女温存,其实只是想试一试你。”

“试一试我?”

“对。”李世民点了点头:“我带回来的那个包袱里有一沓情书,那是我在涿郡时写给你的,一天一封,从未落下过。本想着托人回来带给你,可偏偏我阿娘去世了,我便一时忘了此事。阿若,我不相信你没看到那些情书,至于你为什么不回应我,我想你也自有你的道理。阿若,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可是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来试你。我见你生气了,我以为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可你又说了那番话,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我想问问你,在你的心里,可有我一点点位置?”

“我……”

杜若偏过头去,避开他炽热的目光,良久无言。

李世民眼中的光芒渐褪,他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罢了,我不强求你……”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否喜欢你!”杜若情急之下,终于说出了掩藏了近一年的心事。

李世民转过头,近乎颤抖的抚上她的肩膀:“所以……我是有希望的对吗?”

杜若又羞又窘,垂首绞着衣袖踌躇半晌,低低道:“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是喜欢的。我从没经历过男女情爱,我不知道何为喜欢……无论如何,你是我的夫郎,我还能如何呢……”

“没有关系,我会等你。一天,一月,一年,一辈子,我会等着你长大,等着你喜欢上我的那一天。”李世民执起她的手,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又轻轻覆上她光洁的额头,慢慢往下吻上她长如蝶羽的眼睫。

杜若忽觉心头涌上一股一样的感觉,酥酥痒痒的,好像有一只手在她心间轻轻撩拨,让她不由自主轻颤了一下。

她将头埋在丈夫怀中,用细如蚊呐的声音道:“我答应你,不会让你等的太久。”

后来,李世民果真没有再问过她是否喜欢自己,二人的生活归于平静,不论之后发生了多么艰难险阻的事情,哪怕到了生死一线,他们也是彼此依偎,从不分离。

多年以后,当已是帝后的二人回忆起这段青涩而美好的岁月时,也只是相视一笑。其实直到杜若仙逝前夕,她也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与自己同床共枕数十年的丈夫,或许自那夜起便爱上了,也或许从没有爱上,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他们携手相伴了二十余载,在心底早已将彼此认作此生无法割舍的存在,便已经足够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