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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了长孙氏首肯,妙善便顺理成章在延嘉殿住下来,至于李世民,他巴不得自己的女儿能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此番妙善主动回宫小住,他自是求之不得。

许是回了母家后比较闲适,妙善多日来的惶惶不安也渐渐平复下来,仍只是每日去立政殿帮母亲看着三个弟妹。

长孙氏虽然被高士廉送回了宫,但仍每日身着素服,闲时便在佛堂为逝去的母亲诵经祷告。李世民苦劝无果,也只得随她去了。

一月后,长孙氏于立政殿诞下一女,李世民大喜,下令分赏六宫。

立政殿内——妙善看着乳母怀里尚且皱巴巴的婴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长孙氏这次生产着实与前几次不同,只觉得连自己半条命都快要了去,甚至比当年生李承乾还要痛苦,她平展展躺在榻上,略略动了动手指,轻声道:“三青,抱过来让我看看她吧……”

妙善抱着她坐到长孙氏身边,长孙氏扒着襁褓看了许久,忽然轻轻一笑:“这孩子长的最像我,真好。”

妙善也笑道:“是啊,我们几个都像阿耶多一些,这个妹妹最像阿娘。”

长孙氏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想起什么,费力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你算的还挺准,知道这是个妹妹。”

妙善浅浅一笑,将怀里的婴儿抱得紧了些。

长孙氏产后虚弱至极,与她说了几句话便又昏睡过去,妙善命乳娘将女婴抱下去,自己坐在榻前守着母亲。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李世民抱着一摞奏本轻手轻脚走进来,看见妙善坐在榻前绣花,又往榻上瞧了瞧,长孙氏仍在昏睡,遂朝着妙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她到了外间。

“长乐见过父亲。”妙善深深拜下去。

李世民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拉着她的手笑道:“近日住的可还习惯?”

妙善笑道:“在自己家里怎么能住不惯呢?”

李世民笑了笑,吩咐人把小女儿抱来。李世民抱着小女儿兴冲冲给妙善看:“你瞧,这孩子多像你阿娘!”

“孩儿见她的第一眼便是这么觉得。”妙善笑答。

李世民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她的小脸,那婴儿很乖,只是皱了皱眉头,仍旧睡得香甜。

李世民越看越喜,遂抱着她笑道:“这孩子乖巧得紧,不哭不闹的,活像我宫中那只毛色雪白的小雁,不如便唤她‘雁儿’吧。”

雁儿——!!!

时隔多年,妙善再一次听见自己的小名,从父亲口中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冒出来,却没有想象中久违的亲昵,只觉得荒谬不堪。

“雁儿,看看阿耶。”李世民轻轻晃着怀中的“雁儿”,满眼都是怜爱。

妙善双手交叠站在原地,看着分外和谐的父女二人,心里五味杂陈。

李世民注意到大女儿似乎面色不虞,还以为她吃了妹妹的醋,遂将小女儿递给乳母,凑过去笑道:“小五生气了?你小的时候阿耶还扛着你去摘过桃花,现在阿耶老了,刚抱了一会儿都觉得胳膊酸痛,再过几年怕是更没有力气扛着她去摘花了。”

妙善讪讪一笑:“孩儿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些累了。”

李世民看了看女儿布满血丝的双眼,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回去睡吧,我陪着你阿娘。”

“长乐告退。”妙善躬身行了一礼,又回头看了一眼睡意沉沉的母亲,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李世民轻轻走到榻前,伸出手指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李世民撑着脑袋看了许久,忍不住俯下身子在她鼻尖落下一吻。

长孙氏长睫颤了颤,睁开了眼。

“二郎,你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李世民见她醒了,遂微微侧头亲了她一口,笑道:“你太累了,今天先睡吧。我还有一些奏章,看完了就睡。”

说罢,又摸了摸她的脸颊,方起身去了前殿。

长孙氏本想等他一起入睡,奈何实在困倦难忍,不过片刻便又沉沉睡去。

女儿的到来并没有为长孙氏带来过多的欢愉,她仍是像往常一样抄书诵经,就连阿鹞和李治也丢去延嘉殿让妙善照料,只留下刚满一岁的小女儿兕子在身边。

赵国太夫人下葬之日,李承乾带着几个弟妹去了许国公府送葬。待事情办完,长孙冲便邀妙善一同回府。

妙善放心不下长孙氏,便答应等皇后出了坐褥期再回长孙府。长孙冲也并未多加阻拦,遂放她离去了。

妙善回宫后,又去探望了一次李渊,果见他的病又比上月重了许多,大有油尽灯枯之势,妙善心急如焚,手头的银钱源源不断流向各大药铺,一边将赵直长口中凡是能吊命的药材都挑最好的买来给李渊送去,一边命公主府家院四散到各地寻访能治气疾的名医。

许是她的一番心意感动了上苍,李渊喝了半个月的参汤以后,竟慢慢好转,妙善再去看他时,他已能坐着同她说一会子话了。

妙善暗暗松了一口气,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李世民对于父亲的好转也颇感意外,不过倒也从心里为父亲高兴。

众人以为太上皇不出一月便能彻底康复,可谁知一入四月下旬,李渊的病情急转直下,甚至已从少量咯血恶化到了吐血的地步。

妙善发了疯一般去寻名医,甚至还要从嫁妆里拨出钱来为李渊建佛寺祈福。

赵直长终于看不下去了,将身挡在门前,朝着她深深作了一揖:“臣理解公主的心情,可是生死有命,上皇已无力回天,公主做再多也只是徒劳。”

“赵直长,我求求你,你把你师父找来好不好,他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妙善上前扯住他的衣袖,抹着眼泪哀求道。

“公主明明知道上皇的病已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为什么还要如此执着呢?!”赵直长一把将妙善推开,又惊觉自己失了礼数,忙奔过去想要扶她。

妙善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看着赵直长一脸的进退两难,缓缓垂下了头。

“你走吧。”

“公主……”

赵直长担忧的望了她一眼,心里总觉得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妙善摆了摆手,轻轻叹了一声:“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便好了。”

“臣告退。”赵直长行了一礼,慢慢退出去了。

妙善靠着画案慢慢滑落在地,倚着案角无声无息的坐了良久。

“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人推开,一束阳光随之照射进来。

妙善眯了眯眼,看见夏玉捧着一个漆盘慢慢朝她走来。

妙善不想动弹,只懒懒问了一句:“你拿的是什么?”

夏玉笑道:“圣人新得了一方辟雍砚,看成色属上佳之品,便命人给公主送来。”

妙善并未起身,只抬起头看了那砚台一眼,道:“收下去吧。”

夏玉去放了砚台回来,见妙善仍倚在案边失魂落魄的坐着,情知她又是在为李渊的事伤神,遂问道:“公主还是找不到医治上皇的名医吗?”

妙善抹了抹眼角,叹道:“赵直长劝我放弃,他说我阿翁已经没救了……”

夏玉闻言,也撩衣盘腿坐在她身侧,静默不语。

妙善抱膝呆坐了半晌,喃喃道:“我不甘心……我到底应该如何才能阻止这一切……”

“公主……你已经尽力了。”夏玉道

妙善垂下眼睑,忽然轻声道:“阿玉,我想抱一抱你……”

“公主,这样于礼不合。”夏玉红着脸道。

“我只是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你连这点要求都不能足我吗?”

妙善抬起头,泪眼婆娑的将他望着,语气微微颤抖,观之可怜。

夏玉心下一软,慢慢伸出双臂轻轻环上她纤细的腰枝。

她身上淡淡的兰草清香打着弯儿钻进他的鼻孔,搅的他微微失神。他略一垂眸,便能看见她修长的脖颈,和暴露在方领小衫外的一大片雪白肌肤。抱着她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将她整个人都箍在怀中。

那方木门虚掩着,只要有谁在门外一窥,便能将他二人此番情景瞧得一览无余。

妙善将头靠在他颈窝里,双手紧紧抱着他,感受着薄薄衣料内传来的规律的心跳,烦躁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我几乎跑遍了长安城所有的医馆,找了那么多医士,试了那么多偏方,为什么阿翁还是好不起来?难道真的像赵直长说的那样,阿翁他真的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了?”

夏玉抱着她想了想道:“如果公主不甘心,可以劝说圣人一同去看看太上皇。”

“我阿耶?”妙善不解。

夏玉定了定心神,缓缓道:“圣人早年与太上皇有些嫌隙,这些年上皇久居太安宫,他父子二人又甚少见面,想来还是对当年之事有所介怀,眼下太上皇到了这个地步,怕也只有这样了。”

“可是……这样真的管用吗?万一他们两个再……”妙善心下惴惴。

夏玉道:“这只是臣之愚见,公主冰雪聪明,想来自会知道该如何去做。”

妙善不言,只是又往他怀中蹭了蹭。

“公主……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妙善急急抬头,看见簪娘立在门前直勾勾盯着自己,满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妙善情知簪娘心生误会,忙解释道:“我有些累了,便靠着阿玉歇一会儿,你不要多想。”

簪娘显然被方才之景深深刺激到了,仍是望着他二人,张大了嘴一句话也憋不出。

夏玉将妙善扶起来,对着簪娘拱了拱手:“我此举确实僭越,你若于心不安,大可去向圣人告发我尊卑颠倒,亵渎贵主,届时无论圣人如何处置,我都甘愿领受。”

“你在说什么!簪娘是自己人,她又怎会告发你?!”妙善忙道。

夏玉冲她浅浅一笑,示意让她放心。

其实当他伸出双臂的那一刻,他便已做好了被人撞破的准备。所有的后果都由他一个人承担,她仍是那个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她的地位,声誉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侵害。不过还好,撞破他们的人,是簪娘。作为陪公主长大的贴身侍女,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有损公主名声的事情。而他,也得以继续守护公主,守护着他心里那个遥不可及的梦。

他知道,在她的心里这次拥抱和以往她与太子、越王的亲昵举动没有什么不同,可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从天而降的一颗极美的流星,美好却又转瞬即逝。面对她的主动,他没有推开她,也只不过是贪图这片刻超越了身份隔阂的温存罢了。

“公主放心,簪娘虽然愚钝,但也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况且公主只是靠在夏先生肩上歇了一会儿,就算说出去也不算什么。”

簪娘回过神来,随即大方的挥了挥手,对此事表示并不在意。

妙善松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问道:“你方才进来可是有什么事?”

经她一提醒,簪娘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道:“方才太安宫派人传话,上皇宣公主即刻入太安宫。”

妙善问道:“只宣了我一人吗?”

簪娘歪头想了想:“好像圣人也在。”

妙善听罢,偏过头看向夏玉,默默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夏玉含笑行了一礼:“既是上皇传召,公主还是早些前去为好。”

妙善点点头,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便坐上了前往太安宫的牛车。

妙善一下牛车,便瞧见李世民常坐的那方红杉步辇停在阍室门外,情知他早已经到了,便随着奉御入了李渊的寝殿。

寝殿之内,层层额黄帷幔低垂。有侍女上前给她打起帘子,引着她一路来到李渊榻前。

妙善往旁边一瞧,果见李世民盘腿坐在榻边的胡床上,不过令妙善惊讶的是,他的手里抱着一个襁褓。

妙善不用想也知道,那襁褓里熟睡的人是谁。

“长乐见过上皇,见过圣人。”

妙善垂下眼睫,敛裾行了一礼。

“三青,坐到阿翁这里来。”李渊拍了拍身下木榻,妙善依言走过去坐下。

李渊刚要说话,便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便将手伸到枕下抽出帕子来,捂着嘴拼命咳嗽了一阵,妙善眼看着那素白的帕子上晕出殷红的血迹。

待他咳完,内典引从榻边小匣子里取出一粒药丸喂他服下,另取了一块干净帕子给他拭净了嘴角血迹。

妙善偏过头,偷偷抹了抹眼角。

李渊倚着软枕喘了半晌,方颤巍巍道:“三青,今日我唤你前来,是为给你一样东西。”

“给我?”

李渊点点头,示意司寝女官去将那案上摆着的大木盒抱过来放到榻上。

“打开它。”李渊对妙善说道。

妙善打量了那木盒一番,总觉得分外眼熟,只得慢慢去揭了盒盖。

只见那黄柏浮雕如意双层木盒之中,整整齐齐放了满满一盒的百年野山参。

??妙善盯着那一盒百年人参看了许久,猛然想起这些都是自己斥巨资从各大药铺搜刮来之后分批运到大安宫,让李渊吊命用的宝贝。

他怎么……一——支——都——没——吃——呢?!!

“这些人参,你拿回去吧,或者再还给那些铺子,留给真正需要的人。”李渊将盒子往妙善身旁推了推,淡淡道。

“阿翁,我是买给你让你吃的!”妙善满腹委屈,红着眼眶泫然欲泣。

李渊默默盖上盖子,低声道:“阿翁的病自己最清楚,就算用参汤吊着多活了几月,也终是要去的。”

“可是……”妙善忽然噤声,她总不好告诉李渊自己是为了母亲的身体才拼了命一般想要他多活一些时日。

李世民抱着雁儿轻声道:“三青,阿耶知道你是一片孝心,你还太小,看不透这些事也很正常。等你再过十几年,自然便明白了。”

妙善垂首盯着那黄柏木盒,豆大一颗泪珠从眼中垂直下落,“啪嗒”一声滴在木盒中央那棵盘虬在高山之巅的云松之上。

那云松生的高大粗壮,松针层层叠叠,高耸入云。妙善清楚的记得,这是她在李渊去岁过寿辰时精心挑选的礼盒,此时此景,这木盒在她眼里,就像一个跳着脚嘲笑她的疯子,悲凉而又讽刺。

“阿翁活了快七十年,这七十年里,我活的很充实,就算我明日便就此去了,我也不觉得遗憾。我虽非节俭之人,但终其一生也尽量避免奢靡浪费。咳咳咳!如今我已日薄西山,若再以参汤吊命,百年之后,我……咳咳咳!我也觉得心中有愧。”李渊说罢,又捂着嘴拼命咳嗽起来。

妙善微微点头,哽咽道:“三青明白了,阿翁。”

李渊想伸出手拍一拍她的肩膀,奈何刚抬到一半便又无力地垂下,遂只得点点头,道:“你先回去吧,我和你父亲还有话要说。”

妙善起身,撩衣跪在榻前,向李渊稽首。

“长乐公主李丽质拜别上皇。”

李渊看着跪伏在自己榻边的娇小身影,忽然自眼眶滑下一滴泪来。

“三青,回去吧。”

李渊扯了扯嘴角,想像旧日那般对她微笑,忽然喉中又涌上一股腥甜,他只得强忍着咯血,匆匆对她说了这最后一句话。

妙善慢慢站起身,又朝李世民作了一揖,方抱起那方木盒,缓缓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木门与轴承摩擦转动之声,妙善立在阶上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匾额之上端端正正刻了三个大字——垂拱殿

“垂拱殿……”妙善喃喃低语,忽然弯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应该是她和祖父此生的最后一次相见,数日以后,他魂归九泉,成为她回忆里最早逝去的亲人。她想尽了一切办法救他性命,却没想到被救之人却甘愿赴死,她之前所做的一切,是多么可笑而又毫无用处。

“公主,我们回宫吧。”夏玉立在阶下,朝她躬身行了一礼。

妙善点点头,抱着盒子走下台阶。

夏玉要过去接下她手中木盒,妙善没有说话,只是将盒子抱的紧了。夏玉见此,也就没有再强迫。

妙善回到延嘉殿已是申时过半,簪娘过来问可要派人传膳。

妙善不语,仍是抱着盒子呆呆地坐着。

簪娘刚要上来要问她这是什么,就被夏玉伸手挡了回去。

“一会儿公主饿了自会传膳,你先去休息吧。”

簪娘看了看夏玉,又瞧了瞧妙善,见她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得慢慢退出去了。

“阿玉,你明日把这些野山参拿去药铺卖了吧。”

“这不是公主送给上皇的吗?上皇他,他没有吃吗?”夏玉接过盒子一瞧,也不由唬了一跳。

妙善笑了笑:“卖了吧,还有,将这盒子也一并送去。”

夏玉笑道:“这盒子上有大内的印章,送出去怕也没人敢要。”

“那就拿去后厨烧掉,总之,不要让它再出现在我面前。”妙善摆了摆手,撑着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往寝殿走去。

“公主……”

妙善并未停下脚步,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

“明日我便辞别双亲,仍回长孙府去,你着人安排一下。我累了,要睡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玉垂首看了看怀中木盒,总觉得公主自赵国太夫人去世后便浑身上下透着古怪,他想了诸般原因,却又都觉得不大可能,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道理,又不知该如何问她,遂也只得暗自揣测,如今她又让自己烧了这木盒,显然是心有怨恨,但这怨恨又是从何处而生?总不能是因为上皇拒绝了她的人参而心生不满,但公主并非那心胸狭隘之人,更何况,上皇还是她嫡亲的祖父……

夏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无奈只得命人将那盒价值连城的百年野山参以原价卖回了原先那些药铺,至于那黄柏如意浮雕木盒,则被季小辰拿去装了他二人的房契,留在翊善坊内的宅子里。

第二日,妙善果然去立政殿拜别帝后,李世民自是万般不舍,奈何女儿执意要走,遂也只得放她去了。

妙善临走之时,特意送给雁儿一枚亲自雕刻的赤金麒麟。

李世民阻拦道:“她还小呢,不要给她如此贵重的东西。”

妙善不理,执意将金麒麟给她挂在项圈上,笑道:“我与她相差十五岁,以后也不会常常相见,更遑论陪她成长,这个金麒麟权且是我这个长姊的见面礼。”

说罢,伸出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脸庞。

小雁儿一双大眼咕噜咕噜转了两圈,便再没有什么反应。

李世民颠了颠她,轻声笑道:“小阿善,给你长姊笑一下。”

“小阿善?”

李世民胡子抖了两抖,语气中颇有些得意:“我昨日才给你阿娘商量着给她取了闺名,就叫‘妙善’,何如?”

有了‘雁儿’的前车之鉴,妙善听到自己的闺名从父亲口中说出,也并未有多么惊诧。

“小五,你觉得这个名字如何?”李世民又强调了一遍。

妙善扯了扯嘴角:“好是好,只是孩儿记得这两个字好像是慈航真人的俗名,若冒昧取之,恐怕对神明不敬。”

李世民对此颇不以为然:“你不晓得,我用的这个是以毒攻毒之法,你阿娘自生下雁儿后身子便大不如前,她生平又信奉观音,我给她取这个闺名,也是希望雁儿她能像观音一样保护她母亲周全,不受任何伤害。”

“原来是这样……”妙善盯着小‘妙善’,喃喃自语。

拜别了帝后,妙善仍驾马回了长孙府。恰逢长孙冲在院中烧酒,遂坐下来饮了一盏。

“今日的酒倒不似往常那般甜,有些发酸。”妙善道。

长孙冲点点头:“阿婆去世,我也不好再饮上好的清酒,这是我去岁酿的,没想到还能保存至今。”

妙善放下酒盏,叹了一声:“其实我很抱歉。”

“抱歉?可你也没做什么呀?”长孙冲表示疑惑。

“我与你成了婚,却并没有像别的妻子一样日日守在你身边照顾,反而隔三差五的就往宫里跑,是我对不住你。”妙善说着,站起来朝着他作了一揖。

长孙冲心中本就不甚坦荡,妙善忽然这样郑重其事的向他道歉,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也站起身向她作揖

“你没有对不住我,你我本就不比寻常夫妻,你还能纡尊降贵住在我府中,与我一起侍奉阿耶,冲心中感激不尽,又哪敢怪罪与你!”

说罢,又连连拱手。

妙善见他如此,忽然长长叹了一声,直起了身子,摇头叹道:“罢了,你我终究有些隔阂,你既未将真心托付于我,我也未见得与你交心,我们……以后便这样吧。”

长孙冲霎时变了脸色。

“长乐,你何出此言啊……”长孙冲默默拭了一把冷汗,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妙善复又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道:“这三个月,咱们先暂时分房睡吧。”

长孙冲舒了一口气,坐下来道:“这是自然。”

妙善将酒饮尽了,淡淡道:“如果你忍不住,我可以拨给你几个漂亮婢女,你只要别让旁人知道就行。”

“这……这我怎么敢。”长孙冲又给她将酒斟满,满脸赔笑。

妙善看了他一眼,忽然展颜一笑,将酒尽数倾在一旁的漱盂里,笑道:“好好好,那我便相信你做不出这等事来。”

说罢,不慌不忙站起身,拖着裙摆迤逦而去。

长孙冲浑身抖将起来,一股莫名的恐惧自心底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只觉得连头发都根根竖起。

长孙冲狠咽了咽唾沫,极力控制住颤抖的牙关,厉声道:“江流,备马!”

“去往何处?”

“平——康——坊”

平康坊,西宅院中——

娇艳的少女怀抱琵琶,坐于梧桐树下,精心调试着琴弦。

“娘子,白大郎来了。”一个碧衣女童兴冲冲从阍室冲出来,一路小跑着来给少女通报。

少女一听,立刻放下手中琵琶,高声笑道:“快请他进来!”

话音刚落,便见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人从门缝闪了进来。

“大郎,你今日怎么这么早便来看我?”少女笑着迎上去,便要往他怀里靠。

那“络腮胡”伸手将她扶住,说了一句粟特语。

少女会意,搂着他的腰入了寝房。

一进房中,白大郎便去镜前揭了假胡子,露出本来面容,却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郞君。

少女亲自奉了一杯蔗浆与他,柔声问道:“冲郎,你今日怎么想着要来看我?”

长孙冲接来喝了,正色道:“丽娘,长乐她回府了。”

柳丽娘听了,忽然瘪了瘪嘴:“你现在倒与你那好夫人愈发亲近了,上一次到我这里来还客客气气的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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