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离不开
桌上烛火晃了晃,终于没法儿苟延残喘下去,熄了,一缕青烟没在暗处瞧不见。
何雨柱摊在椅子里,似乎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一时片刻再没有一星半点的力气。胸口微微地起伏着,半晌无话。
“倏”一身轻响。
何雨柱顿了顿,伸出手去,点亮了灯,瞧见自个儿旁边墙上钉着一枚匕首,几乎与他的脖颈贴着过去,匕首上穿着一张字条。
“今夜子时,城门恭候大驾。”
许大茂陪着棒梗在城门等着。此时正是一轮明月当空照的时候,只可惜这二人没空欣赏如水月色。许大茂有些忧虑的模样。
时不时地要前前后后地踱上几步,再左顾右盼一番;棒梗倒是气定神闲,只不过这位“世外高人”心如止水得有点儿过头了,差点儿没睡死过去。
大约妖皇的架子是很大的,比起半夜三更跑来城门等人,他更喜欢拽上某个家伙干点儿不该干的事儿——一时半会儿不行也罢,大抵还是可以在心里边意淫一番的。
可惜许大茂全然不领会妖皇的缱绻心思,颇有疑虑道:“何雨柱真会来?”
棒梗一抬下巴,“这不是来了么?”
何雨柱是亲自赶着马车来的——他要叛出娲皇宫便不得不顾忌,须得事事着手亲办,谁也不敢信任——米与熙不就是因为被人出卖才枉丢了性命么?那人的尸骨还没冷下去呢。
一路烟尘滚滚,他一抹汗,下了车,恭恭敬敬地完了腰杆,冲着棒梗长揖到地,“高人久候。”
棒梗无可无不可地一颔首,眼睛才半睁着,一副没睡醒的样。
何雨柱抬了抬眼睛,瞥见棒梗,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心里又多了点儿踌躇,有些拿不准这大仙似的人物究竟考不考得住。
棒梗不说话,何雨柱也满心犹豫。一时间在场的一片静寂,仿佛定格了。许大茂瞧瞧这个,瞅瞅那个,最终还是干咳两声。
何雨柱才像是被惊醒了一般,颤颤巍巍道:“高人可能救在下一命?”
棒梗轻笑,“敢请你过来,自然是能的。”一笑笑得高深莫测。
许大茂琢磨着,这条鱼大约真的是混过世道的,就这张坑蒙拐骗俱全的脸,行走江湖衣食无忧万万不在话下。
小鱼走进了两步,目光径直盯进何雨柱眸子深处,“你想要你的命?”
“自然。”
“娲皇宫不是对你恩重如山么?”棒梗东南西北地带着话题兜圈子,就是不做正面回答。
何雨柱好歹也是位高权重的一个大官,这点定力倒还有,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下得为在下的性命考虑。”
这话倒说得坦诚,棒梗不置可否,“那你家里那高堂妻小呢?娲皇宫能放了他们?”
何雨柱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在下无能,顾不得这许多了。”
棒梗似笑非笑地一点头,冲何雨柱一挥手。何雨柱抑制不住地喜上眉梢,拜谢过了,才走近。
棒梗挑了挑眉,不动声色,许久,道:“我要你的东西。”
“不知阁下所求何物?”
“梁大人对娲皇宫举足轻重,又是朝廷的御史大夫,清楚得很。”棒梗不言明。
何雨柱却懂了,低声道:“在下书房中有一副青竹画,画后有一暗格,你们要的东西都在里头。”
棒梗这才笑得诚心了些。
何雨柱心头一松,忍不住心上眉梢。却瞧见面前这高人猛地一步跨上前来,手屈作爪状。
直奔他眉心。他一芥凡人老朽如何躲避得开,只来得及绷紧了浑身肌肉,眼睁睁瞧着对方一只手捅入他脑袋。
剧痛,但多是惊诧,更有一层看不清的情绪,掺了些许自嘲,又有不多的一点黯然。
棒梗的手稳而有力,捅人脑袋跟切豆腐似的不费吹灰之力,眼睁睁瞧着何雨柱脑浆迸裂,方抽出手来,瞅着一手秽物,一皱眉,于半空中凝出一条水龙,将手上血迹冲刷干净。
许大茂已是看得目瞪口呆。
“……你!”只来得脱口一字,再说不出什么。
棒梗古井不波,“只有死人才最可靠。”
许大茂没什么反应,只是瞪着他。
棒梗自我解嘲似的一挑嘴角,“怕了?”
许大茂:“……”
“你瞧那何雨柱,父母妻儿且不放在心上,今日我能叫他出卖了娲皇宫,谁知道哪天风水轮流转,到我倒霉了,他一席话可会置我于死地?”棒梗慢条斯理地解释着。
许大茂也不知听进去几句,怔怔地瞧着棒梗。
“这事儿……你便不用同你家师父报备了,他那老狐狸,大概也晓得我要怎么着。这样,我看你家小师弟,那个叫印微的,他还不错,叫他替下何雨柱吧,顺带也能给我做点儿事。娲皇宫一乱,你我的机会也就来了。”
棒梗伸手,一道灵气冲出,将何雨柱的尸首震作了一堆齑粉,“有问题?”
许大茂木木地摇了摇头。
“那成,走吧。”棒梗低了低眉。
许大茂却不动。
棒梗微微侧了侧头,瞧见许大茂脸上僵着,想必心里边已经波澜壮阔到了一个境界,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什么反应了,无可奈何地召出了他那日行千里的龙影,将许大茂搬了上去。
自始至终,许大茂都皱着眉,不言不语。
棒梗望望天,瞧瞧地,最后目光终于转到了许大茂脸上,又被那双黑洞似的眼睛一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什么事儿么。他木愣愣地这么想着。
“你若不想,就把这事儿忘了,”棒梗斟酌着,掂量一番,小心翼翼道:“反正……你也不一定非得晓得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能护得了你。”
“那若是我要走呢?”许大茂轻悄悄地开口,龙影上头风大,棒梗险些没听清楚。
于是这老妖精撇撇嘴,扯着嘴角一笑,“走?你走得了么?”
许大茂不答。
棒梗没多意外,又换了个问法:“那你想走么?”
许大茂仍是沉默。
棒梗回头扫了那人一眼,啧啧几声,没再解释。
许大茂这才慢腾腾地爬起身,瞪着棒梗后背,先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了一番——你不就是条鱼么,走就走,有什么不想走的!
然后又对着棒梗操了一番心——完了,他好像真的有点儿离不开这家伙了。
——而且这家伙还是个杀人如麻的大坏蛋,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