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不中留
何雨柱垂首不言。
此时回忆,从前在煜庆山桃花渊温泉池的初次邂逅仿佛已经是几辈子以前的事儿了,可当初满目的桃花同氤氲的热气却仍历历在目。
最清晰的还是那人的面容,可以说是毫无特色,仅仅显得略微憨厚的一张脸,恭恭敬敬,对许大茂前辈相称。
许大茂当初还有点看不上许大茂——可不是么?妖皇的心性,说是眼高于顶也不夸张。可为什么就同许大茂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呢?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察觉了自己的心思。许大茂身为妖,本就没想过还要遮遮掩掩,便想方设法地粘着许大茂。还记得当时在容州客栈。
二人同床,自己偷偷同许大茂挤在一块,嗅着许大茂头发上仿佛檀香一般的木质清香,胸口便酝酿出星星点点的甜,许大茂一点点偷偷摸摸地品尝着。
道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当初的点点滴滴,汇作了当下的万劫不复。
“起码给我个理由。”何雨柱听见自己如是道,把许大茂自个儿也吓了一跳,从许大茂记事起,许大茂哪儿有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
不仅是许大茂,附带着连棒梗也吃惊不小。
不过棒梗同何雨柱不一般,许大茂只是短短几乎不可察地一怔,便道:“你想哪儿去了?什么理由不理由的?”
何雨柱苦笑。
二人继续往下。
“不过,”何雨柱忽地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你那个白玉珏么?”
棒梗一挑眉。
“看来你还记得。”何雨柱又恢复了从前悠悠然的模样,“那么想必你也记得老妖皇那副棺材上的那个青玉玦,同你这个是一对的。”
棒梗一愣。
何雨柱笑,“同我妖境有没有瓜葛,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云、悠、然。”
棒梗抿唇,心头有个念头不合时宜地跳出来——
这口气怎么跟抢压寨夫人似的?
所以大巫师是在下逐客令?
何雨柱放下了茶盏,道:“大巫师说笑了,我们本是旅人,素日里四海为家,凑合些……也是可以的。”
介入青竹寨这番纠纷于许大茂们委实不利,可无奈许大茂们来南蛮便是要查云岭血咒,若没个结果,回去如何交代?更何况方才贾东旭都将血咒使出来了,不顺藤摸瓜当真是辜负了这天时地利人和。
贾东旭面上怒容初露,大巫师几乎不可察地一皱眉。
何雨柱一撇嘴,觉着棒梗这家伙唧唧歪歪的,道:“我看着这么你猜我猜的也没意思,不如我们把话说开了。我们不能走,也对你们青竹寨没兴趣。”
大巫师淡然,“那二位来干什么呢?不会是来这儿看风景的吧。”
棒梗笑,“是又如何?”
何雨柱在,无论如何青竹寨都没有将许大茂们直接赶出去的实力,因此留下的理由并不重要。
只肖静待时机,找一个同青竹寨交易的机会——最好能拿捏住大巫师或族长其中一方的把柄,就好办得多了。
反正当初云岭血咒已经传出去了一次,棒梗觉着许大茂们也不会介意再传出去一次。
贾东旭几乎就要拍桌而起。
大巫师将眼睛一横。
贾东旭深吸口气,身子往后一仰,把头撇到一边,满脸写着“眼不见心不烦”。
算是谈崩了。
大巫师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道:“贾东旭,送贵客回去。”
贾东旭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仍是按捺住了。
又到破庙前。
贾东旭望着何雨柱同棒梗二人,欲言又止了一番,方道:“我晓得你二人不可等闲视之,不过南蛮一向与你们中原人无争,自然不希望因你们而起什么冲突。”
棒梗顿了顿,许久,一笑,“大巫师叫你说的?”
贾东旭撇撇嘴,承认了——她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何雨柱摸摸下巴,“那你回去转告你们大巫师,别说是许大茂小小一个南蛮,便是全天下都要同我作对,我也不怕。”
贾东旭被许大茂这话给震了震。
棒梗一笑——何雨柱当然不怕,这条小鱼只肖回许大茂的妖境,将龙门洞府同外界的通道隔断了,再在里头待个千八百年不出来,再大的事儿也没事儿了。
放狠话最多是能“震一震”,所谓“震一震”,就是“震”了一下,就没法“震”了。要想长久地“震”住,需要行动。
——这个暂时不属于棒梗同何雨柱考虑的范畴。
到达青竹寨差不多是正午时分,何雨柱嫌热,说什么也不肯从屋子里迈出去半步——这家伙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不许别人出去。
无奈,棒梗只好也陪着许大茂待在屋子里透,无聊透顶地瞧着小鱼灵气外放,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拨动着,好歹也算是拨出了几分凉意。
算算日子,中秋已过,容州繁花汀的芍药早该凋了,待得桂花再开过最后一茬,差不多就要入冬。这个时节文华峰上总会飘着点儿小雪。
门下弟子要么是冒雪练剑的,调皮点儿要么偷溜出去玩儿,要么同师兄弟一同缩在房子里——就跟现在这条鱼似的,死也不肯出去。
叶清小师叔体弱,这时候便会从辉清殿偏殿中搬出去,到煜庆山的暖阁里——离棒梗自己的居所倒是近得很。一大爷也常来探望。
棒梗最记得是有一年,那时候许大茂方来到文华门时日不多,一大爷便在那年年三十儿时候招呼了几个人在煜庆山暖阁守了回岁,其中就有叶清。
不觉地出了神,棒梗竟发觉自己居然有点儿想家了。
再看何雨柱。这人半眯着眼睛,随时随地都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方才显了回神通,不知哪儿弄出个贵妃榻出来,此时正倚在上边,仿佛就要睡着了。
——全然瞧不出就在先前那阵子这家伙还一副气势汹汹抢压寨夫人的模样。
棒梗默然,心里边空空的一片,觉着自己该好好考虑,却又不知究竟应要想些什么。
半晌,许大茂自乾坤袋中取出纸笔,修书一封,寄予一大爷。
——按说感情的事儿该自个儿琢磨,只是七情六欲纷纷扰扰,看来许大茂少不得要求助于人了。
窗台上边停了只鸽子,闲闲地踱着步,时不时地“咕咕”叫两声,再啄一啄自个儿的羽毛。
远在容州的一大爷正靠着窗子,手上捧着本书,半睁着眼睛,半晌也不动一动,也不知究竟看进去几个字。
小弟子印微坐在旁边桌子前头,兢兢业业地研磨,拈着支笔。许大茂面前也摊着本书,上边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小字。
好半天,一大爷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将书抛在一边,慢悠悠地整了整袖子,最后才慢悠悠地将鸽子腿上的一纸信笺撸了下来,展开看了。
这信笺自然就是棒梗寄来的。难为这鸽子不远千里地飞了过来。
看着看着,一大爷渐渐精神了。一手摸着下巴,眼睛稍稍弯着,嘴角也偷偷摸摸地勾起了。怎么看怎么阴险。
许久——直到印微都将好奇的眼神投了过来,一大爷方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一叹:“啧,女大不中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