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没了影子
何雨柱瞧许大茂不说话，自觉他想必没什么可问的了，便闭了眼，完全躺入河水当中。那几尾鱼于他面上游过，尾鳍轻扫过他额头，何雨柱一动不动，小鱼似乎是觉着无趣，不多时便没了影子。
许大茂将手伸进水里——河水极浅，没留意便碰到了何雨柱小臂，只觉那一节手臂竟比河水还要更凉几分，如同羊脂玉一般。
何雨柱懒懒地睁了睁眼，翻了个身，趴在河底。倒是许大茂有几分尴尬，终究没说什么，讪讪将脸转往一边。
半晌，何雨柱都不曾动一动，许大茂觉着奇怪，仔细一瞧，却发现这条懒鱼不知什么时候已趴着睡着了。
许大茂失笑，替他将被水流扑在面上的头发拨开，那条鱼似乎不满休息时被打扰，皱了皱眉，挪了挪身子。
许大茂愣了愣，依稀记得从前还在容州之时，也是世寻河，世寻河畔的花颜姑娘养了只绿毛鹦哥，同样一副整天睡不醒的模样，谁要碰它一碰，就立马躲开。
自……之后，他便一直孤身一人，可这家伙，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桃花渊，莫名其妙地闯入他的生活，莫名其妙地……
就给他一种熟悉安定的感觉，叫他屡屡地想到曾经还有个地方可以叫“家”时的感觉，突然什么也不想争了。好似本该有这么个人陪着他似的。
哎哟……许大茂对他的想法好一阵无奈——他在想些什么啊……
许大茂不愿多想，也在河边上躺了，日光投入他眸中，却又想起，从这儿，穿过一个不知道在哪儿的阵法，就是文华峰、文华门，山下说不定已经围了一群水果那老头的人。
他们会上山。水果老头虽然叫他觉着不像好人，说话却着实有几分分量，他们也许会惊动自家那不着四六的师父。
接着那只老狐狸会坑蒙拐骗十八般技艺一个不落地使上，把这些家伙弄走，尽量兵不血刃地将此事解决。
嗯，有师父在，文华门委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家伙会怎么想呢？——啊岁月这东西呀，当初真人我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貌比潘安才过子建的谦谦君子翩翩少年。
血浸风沙九州叱咤，仗剑天涯好不潇洒快活，如今一把老骨头了也就酿点儿小酒干干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喽。
若是他或者印微在门中，说不定他还会专门把他俩叫来装模作样地感慨一番，说完就挥手叫他们走人。通常这种时候他说了什么，这俩徒弟都是不会听的，不过蹭几口他的好酒喝。
可是说完的一瞬间，他会抬一抬眼睛。许大茂站在他那个位置瞧过——他的目光会直直地冲出大门，越过门前的茂兰修竹，越过无数山岚笼罩的层林。
远远近近许多山峰皆臣服脚下，他的目光会投射得很远，竟叫他产生一种只用再往前跨一步，便可坐拥这万里河山的错觉。
正是所谓“睥睨天下”。
通常叶玄会在这时候稍稍一笑，他的眼睛会变得锋利，依稀是他曾经傲立山巅的模样。他却在许大茂心神驰荡之时突然垂眸，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半步，又成了那个成日风花雪月的师尊。
叫人那么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早已不是当初站在山顶上，被风展开广袖的人了。仅管容颜未改。
许大茂总会猜测，这人他……究竟经历过些什么呢？
何雨柱一起身，便瞧见许大茂这副失神的模样，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呆了？”
“……啊？”
许大茂有点儿怔怔的。
“想你媳妇了？”何雨柱一挑眉，状若无意道。
许大茂将叶玄与“他媳妇”这个身份结合了一下，觉着有点儿惊悚，“哪儿来的媳妇？”
要有媳妇，无论对方是倾国倾城惊世红颜还是布衣荆钗一介凡妇，那是要与其偕老之人，定是要陪着她。
好好地想下半辈子怎么过的，谁跟他去那不知所云的水果仙翁品酒会，还到了这么个玄而又玄的地方。
“哦，没有啊……”何雨柱扭头。
许大茂：“……你很遗憾？”
“又不是我媳妇我遗憾什么？”何雨柱斜眼。
“唔……”是错觉吗？他为什么总觉着这条鱼似乎话中有话的样子……
何雨柱瞧他未多问，暗松口气——还好没有。
许大茂见何雨柱的表情愈发诡异了，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天色不早了。”
何雨柱不解。
许大茂扶额，他为什么要问他呢……这家伙从来不觉着晚上人应该睡在房子里。至少有条件的时候，就说前些日子还在文华门的时候，他从来没见过这条鱼晚上离开过他的温泉池。
何雨柱愣了半晌，才领会了许大茂的意思，慢腾腾地“哦”了一声，随即阖了眼，道：“你爱在哪儿休息便在哪儿休息吧。”
哦……许大茂面无表情瞅着这条鱼——真是奢侈，天当铺盖地做床啊……
“怎么？”何雨柱疑惑，“难不成你是要我现在给找你间房子住？”
许大茂仍然盯着他。
“省省吧，哪儿来这么好的事儿。”何雨柱又埋入水中，“就是水果仙翁在这儿也未必能给你间房子，何况我？”
许大茂表示怀疑——这家伙既然能把他稀里糊涂拐进这么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一间房子有什么难的？
“不然你出去？想必水果的人也到了，水果湖那儿房子不少。”何雨柱不睁眼地说。
许大茂脸上僵了僵，一皱眉——这家伙为什么说话的时候都不看着他？
何雨柱没话了，干脆整个儿地背对着许大茂，半晌也不动一动。
许大茂想，这不对呀……
何雨柱这家伙脾气算不得很讨人喜欢，尤其他懒得简直懒得活着，比如他自己觉着没必要说话，那么半个字儿也别指望他能说出来，这次喋喋不休的倒成了他？
所以……
许大茂：“你洞府在那儿？”
何雨柱猛地转过身来，颇有敌意地眯着眼睛瞪着他。
许大茂耸肩，顺着他的目光动了动脖子，道：“世寻河上游？”
何雨柱：“……”
许大茂一叹，“不过是分了会儿神没理你么，那些个小媳妇儿也没你这么大醋劲。”这是在报复了。
何雨柱咬牙，“你才小媳妇你全家都小媳妇。”
许大茂笑，“走吧。”
何雨柱脸色一沉，一挥袖子，许大茂只觉着面前疾风一过，那条鱼儿只甩下一句话音都未落的句子：“你若追得上便来。”
没了影子。
许大茂悠悠地把眼睛一抬，那副神气竟同叶玄有几分相似，“这别扭孩子哟……”
叹罢嘿嘿一笑，自袖中取出草茎粗细的一只镯子——竟是不知什么时候从何雨柱那儿顺来的——便随手拈了个诀，循着气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