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脸
那是一个阴天吧。从海底向上眺望没有看到往日的阳光，水滴拍打在海面上，叮咚叮咚，节奏欢快。
通常这种情况何雨柱会上浮到海面上，趁着没有人类张开嘴品尝从天空中飘下的海水的味道，不过现在何雨柱的触手中抱着他们丢下来的建材，何雨柱在这个时候不能被发现。
以灵活的走位闪避过守卫的视线，何雨柱沿着那条熟悉的道路向何雨柱的秘密基地走去。
拖着建材挤进入岩窟，何雨柱把收集到的杂物摊在地面上，思索着如何把它变成漂亮的装潢。
忽然，流水传来什么硬石头碰撞的声响。
一般来说，如果是拳海参进入岩窟的话，发出的应该是肉刺与岩石摩擦的滑稽声音，和现在这种多少是有点差异的。
说不定是什么没见过的精灵?!
何雨柱这么想着，躲在用五颜六色的“海带条”编成的网背后，网的大小刚好能够遮蔽何雨柱的身体。屏住呼吸，何雨柱能感受到愈发靠近的碰撞声。流水告诉何雨柱，那家伙正在接近。
“哇————”
身后传来的居然是秦淮茹的声色，听上去是对岩窟内摆放的艺术品感到惊奇。奇怪，居然会独自偷偷跑到这里来，看来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
不如……稍微吓娄晓娥一下吧?
能挤进那个岩缝，估计也是个身材比何雨柱小的家伙。
何雨柱摇摇头，摆出老妈教给何雨柱的那副凶恶表情，贴近网的一端，等待那个可怜虫走到合适的位置。
“啪嗒。”
好，就是现在。纵身一跃，何雨柱跳到了娄晓娥的面前。
“哇啊啊啊啊啊————老子要吃掉你——”
何雨柱摆了一副骇精灵的表情，抖动着触手喊道。
额。
为什么这家伙会长得这么奇怪啊…你头顶的那根触角戳的何雨柱触手好痛啊！
好在惊吓看来是起效果了。那女孩大叫了出来，匆忙向后推的过程不慎踩空，滑稽地后翻了两个跟头后撞在了入口的岩缝处。
哇……这家伙胆子好小啊。一看何雨柱就是那种不会乱吃精灵的好坏星吧，没有必要怕成这个样子吧。何雨柱忍不住笑了出来。
但可怜虫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何雨柱甚至听到了娄晓娥抽泣的声音，还有什么“妈妈，对不起何雨柱应该听你的话”之类的。喂，你这家伙没事吧?何雨柱是不会吃你的。
秦淮茹的身体依旧丝毫不能动弹，看样子是真的卡在了石块里面。说也惭愧，这件事似乎是由于何雨柱的恶作剧导致的。
那啥……嗯……抱歉啊，让何雨柱来帮帮你吧。
何雨柱向着通体粉红色的秦淮茹游过去。娄晓娥看到何雨柱逐渐逼近，居然马上换了一种软绵绵的求饶的声音说道：“好、好……好坏星先生……请、请不要吃何雨柱……”
哈?你在说什么啊。
何雨柱可是不像是暴鲤龙那样，是不会吃你的好精灵哦。你别动，何雨柱看看触手能不能伸进那个缝里。作为好坏星，何雨柱的触手可是很灵活的。
“啊啊啊、何雨柱、何雨柱还有要照顾的妈妈在家……不、不要……啊…”
别吵啦，何雨柱已经很小心的啦。说到底都是你反应过度的问题吧?
何雨柱长得像是那种会吃你的精灵吗?还有，你这身体长得也太奇怪了吧，你到底是怎么卡在岩石里的啊?
何雨柱扫视一下娄晓娥，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秦淮茹那粉红色的躯体不安分地探出一些方向不定的触角，每只触角上居然还有短小的分支，都是因为你这奇形怪状的身体才会牢牢地卡进去吧。
何雨柱找了两三个勉强能够让触手伸进的缝隙，在那里紧紧拉住秦淮茹岩石触感的触角。何雨柱试了一下，每次用力都能听见触角与岩石的摩擦声，但就是不见有丝毫的移动。
这时候便是秦淮茹传来的哀叹。
这有问题吧。到底是什么会卡的这么紧啊?
这样下去，那家伙的感觉也不好吧。也不能把触角折断什么的……
何雨柱抬眼看到了侧边的岩石，将触手攥成拳头重重地打上去。
“欸、欸?好、好坏星先生……你在……”
老子当然是在救你啊?你刚刚不是也说了吗，你还有老妈要照顾，你不出去的话怎么照顾娄晓娥呢?安静点，别乱动，老子的触手已经很痛了。
又摆了张凶恶的脸后，那家伙总算安静了。虽然何雨柱的拳头不是很有力气，但把这块石头打碎也是分分钟的事吧。
就这样僵持了大约五分钟，卡住秦淮茹的罪魁祸首总算是应声落下。何雨柱的触手也磨掉了几块皮，痛的发红。
喂，别哭了。给何雨柱出来。像个什么样子。
啜泣一阵的秦淮茹总算是扭动着岩石质感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离开岩缝。
“谢、谢谢?”
啊。不客气。这是何雨柱应该做的。
“那么……好坏星先生……您、您还要吃掉何雨柱吗?”
哈?
何雨柱用触手敲了一下娄晓娥的脑袋——虽然何雨柱不确定那算不算是脑袋。
你的脑子是不是刚刚撞坏了，何雨柱长得像是那种会吃掉精灵的家伙吗?
“可、可是，族长说，看到好坏星和超坏星就要赶紧逃跑……”
那肯定是你们族长的一面之词啦。如果要吃你的话，在你卡在石头里的时候何雨柱就下嘴了。
何雨柱就这样盯着娄晓娥，娄晓娥的视线也躲躲闪闪，终于和何雨柱对在一起。
“还、还有什么事吗……好坏星先生?”
喂喂……别老是这么叫何雨柱。斯特拉，这是何雨柱的名字。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既然你都到了这里，就顺便参观一下何雨柱的宫殿吧。这可是何雨柱花了两年时间布置的哦，你绝对会喜欢的。
……
呵，无论什么时候翻出这段回忆，何雨柱总是能扬起嘴角；无论是如何失落的情况，想到这里何雨柱总能在潮水中找到一丝阳光。
科萝。那是娄晓娥的名字，娄晓娥是一只在美乐美乐海底常见的太阳珊瑚，但是那个名字始终烙在何雨柱的脑海。何雨柱忘不了。
一整天，何雨柱向娄晓娥介绍着那座只属于何雨柱的宫殿，把娄晓娥带到高处使娄晓娥顺着铁皮制作的滑梯滑下，亦或是用透明的易碎品敲击妈妈教给何雨柱的童谣。
那对娄晓娥是段陌生的旋律，但娄晓娥显然是很喜欢那个调子，娄晓娥说，在自己的群落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风格的曲子。
娄晓娥说，娄晓娥从来没有唱过歌。
结果那天何雨柱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在透过头顶洞口照下的阳光中入梦，没有做往日能够勾起何雨柱愉悦情绪的事情，因为两只精灵在一起产出的乐趣是何雨柱孤身一只不能相比的。
何雨柱为何雨柱的生命中娄晓娥的出现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这是和那些欺软怕硬的同龄好坏星在一起无法比拟的。娄晓娥绝对不是海底随处找一只就能代替的太阳珊瑚，何雨柱从来不这么觉得。
何雨柱希望，这段友情……姑且能够算是友情的东西，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就像每日的阳光，透过海水一直撒在何雨柱的身上。
那之后，何雨柱依旧抱着材料来到秘密宫殿，和往常一样装点着属于何雨柱的城堡，心中却多了一份期望。
希望能够从岩缝窥探到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希望海水能够传递给何雨柱岩石敲击的声音。
午睡已经不再是何雨柱的习惯，每天下午何雨柱只是趴在填充了一些白色物质的软垫上，注视着岩缝的方向。
娄晓娥没有来。
娄晓娥没有出现。
何雨柱开始怀疑娄晓娥是不是被那个什么族长禁足了，仅因为娄晓娥和何雨柱这样的“怪物”在一起呆了一天。
或者是娄晓娥已经忘记了何雨柱这个岩窟。弱丁鱼的记忆力是很差的，但何雨柱不确定太阳珊瑚是不是也有着同样糟糕的记忆力。
忽然那一天突兀地到来了，在何雨柱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那个……斯特拉桑在吗……?”
何雨柱猛地从手头的搭建工作中回过神，转过头看向那个粉红色的小矮子。
娄晓娥头顶的触角驮了一袋什么东西，以一张看上去很牢固的渔网包裹着。
“何雨柱在家附近找了一些人类扔下来的垃圾……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垃圾?不不不，那些可都是何雨柱宫殿中能够陈列的稀世珍品啊。
何雨柱帮娄晓娥取下那一网宝藏，清点着展览品的内容。何雨柱没有问过科萝住在哪里。
不过住在那附近的人类似乎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他们抛进大海的物品也和何雨柱居住的超坏星群落附近有所差异。
真好奇娄晓娥是怎么把这一包财宝背过来的。没有何雨柱这样灵活的触手帮助，那应该是蛮困难的。
科萝送来的材料确实派上了用场。原本那摊无论如何立不起来的小棚子在不清楚材质的硬棒支撑下能够保持相当长时间的形状。
而摆在岩窟中心处那块平坦石块上的好坏星雕塑也多了一些可以穿着的饰品。
娄晓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条镶嵌了闪闪发光宝石的绳子，把它戴在了何雨柱的脖子上。
“这条项链是科萝送给斯特拉桑的礼物。斯特拉桑一定要收好哦，绝·对不要丢掉它哟~”
何雨柱很开心。科萝也很开心。
娄晓娥并不是每天都过来，但每次来总能带来一些新奇的玩意。何雨柱理解，娄晓娥提过的那个需要照顾的母亲肯定分散了娄晓娥不少的精力，不像何雨柱，整天没心没肺地在外面闲逛。
就这样，一天天就这样过去，隔三差五的一次会面也是值得期盼的事情。何雨柱的，何雨柱们的宫殿也日渐美观，岩壁上悬挂的艺术品也越来越丰富。
何雨柱也很庆幸那个懒惰的守卫每次都不会注意到何雨柱，使何雨柱总能在软垫上等待娄晓娥的到来。
……
除了那天。
懒惰的守卫居然生病了，接任他的是一个更加严苛的家伙。何雨柱完全找不到能够偷偷溜过去的时间，更何况何雨柱还抱着一堆色泽显眼的材料，要想过去更是不容易。
何雨柱就这样躲在海草丛中盯着那个守卫。一天下来，直到太阳光变成橘红的颜色，何雨柱也没有找到机会。
何雨柱只能和那些同龄的好坏星待在一起，看着他们欺凌弱小的精灵，惊吓弱丁鱼，或者是戏耍经过的玛瑙水母。
等了大约有三四天，原来守卫的病总算是好了，何雨柱也终于可以去见科萝了。
那个阴天，何雨柱借着昏暗的光线溜出群落。何雨柱不记得这辈子有比那时候游的更快的时候了，何雨柱只是想着快些与科萝见面，快点回到何雨柱们的宫殿。
终于停下来，简单让疲软的触手休息一阵，何雨柱挤进了岩缝。
娄晓娥在那里。蜷在粉红色布条的软垫上，隐约能够听见娄晓娥的哭声，比何雨柱们相遇时还凄惨几分。
何雨柱默默游过去。娄晓娥的视线瞥到了何雨柱，却猛地向后抽动一下身子。
“滚开！”
何雨柱晃了晃颈部那条项链。在确认是何雨柱后，才向前缓慢挪动着身子，眼泪不停地从娄晓娥眼中溢出，脱落，上浮，最终成为海水的一部分。
何雨柱从来没有见过娄晓娥这个样子。何雨柱也不知道做什么，只是坐在娄晓娥面前的沙子上，静静地看着娄晓娥，看着娄晓娥哭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面还是没有要放晴的意思。
听不到娄晓娥的哭声了。娄晓娥大概是睡着了吧。
何雨柱找了一条人类编制的毯子披在娄晓娥身上，但仍旧丝毫没有头绪。
是何雨柱做错了什么吗?是因为何雨柱这几天的失约吗?
不、不会吧……
何雨柱坐下来，对着岩壁发愣。
橘黄色的阳光终究还是拨开黑暗照射下来。
今晚不回去了吧。就说自己是掉进了什么人类的陷阱里就好，他们不会深究的。
何雨柱觉得，何雨柱有责任陪着娄晓娥。何雨柱有责任保护这个可怜的小矮子。
这是何雨柱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过夜。何雨柱没有什么经验，只是按照感觉来走。这里应该需要一堆能够取暖的东西。
前些日子人类扔下来的那个机器正好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把两条线插在两只圆滚滚的软球里就可以产生热的感觉。
何雨柱布置好机器，捡起一条毯子裹在身上。
娄晓娥依旧睡着。机器工作时发出的红光映在娄晓娥的脸上，十分可爱。
再然后……这种地方是没有晚餐的吧。
睡觉吧。睡觉就能消除饥饿的感觉。
老妈在睡前总会亲水果何雨柱的额头。老妈说，这是向所关心之精灵表达情感的方式。
何雨柱贴近科萝的额头——眼睛上方的那块地方就是额头了吧——绷紧了嘴水果。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心会跳的这么快啊。这、这只是很正常的睡前水果吧。
为了不让这种感觉继续下去，要早点下嘴。
闭上双眼，以嘴水果轻触一下科萝的额头。
之后便赶紧转过身去，用毯子裹紧身子。
这、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睡觉也能安心了吧。
片刻，脑后却传来呢喃的声音；接着，水流的波动也拍打在何雨柱的后背。转过头去，科萝正眨巴着眼睛，应该是刚睡醒吧。
“你醒啦。”何雨柱说道。
“啊、啊……是斯特拉桑。”
娄晓娥的双眼全部睁开，但明显的有种失落的情绪。何雨柱能看出来，何雨柱能分辨和平日不同的娄晓娥。
“发生什么了吗?你哭起来的样子可不好看啊。”何雨柱问。
娄晓娥没有说话，只一摇一晃地向一只半掩在沙子里的透明容器移动。娄晓娥把那只何雨柱们姑且称作是“流水结晶”的容器完全地从沙里刨出来，那里面装着一些粉红色的碎屑。
“何雨柱们的家被超、”娄晓娥顿了一下，靠身体推着流水结晶向何雨柱移动，“超级坏的精灵袭击了……妈妈…娄晓娥……”
……
……何雨柱。
何雨柱不知道说什么好。何雨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海洋中有些精灵会吃掉其他精灵这件事何雨柱是知道的，比如暴鲤龙，但是……
科萝肯定不好受的。
“大家…大家都不见了。何雨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何雨柱现在只剩下斯特拉桑了…”
只……剩下何雨柱了吗。
何雨柱无法用合适的语言形容内心中起落的波浪。何雨柱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何雨柱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知道如何合适地表达。何雨柱……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混蛋吧。
“那么，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科萝的家了。”何雨柱站起身，如是说道。
娄晓娥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看向何雨柱这边。良久，才反应过来，缓缓地开口说出几个字。
“斯特拉桑……不会抛弃何雨柱吗?”
哈?
何雨柱把触手攥成拳头，轻轻敲了一下娄晓娥的脑袋。
你是不是睡迷糊了?怎么说何雨柱现在可是你唯一的熟人了吧，要是何雨柱在这个时候离开你，何雨柱就真的变成一个“好坏”星了。
“可是……”
娄晓娥像是要说什么，却又刹那停住。海水很安静，缓缓从何雨柱耳边流过。
“呐…斯特拉桑，你能教何雨柱唱那首歌吗……?”
啊?哦，是那首吧，老妈教何雨柱的那首。你喜欢的那首。
何雨柱抖掉身上的毯子，游向那一排含沙量不同的流水结晶，捡起地上的一根硬棒举在面前。
喂，要认真听啊。
何雨柱敲下第一只流水结晶；流水结晶也以清脆而短促的音调回应。
“沉入悲伤之海的何雨柱……都懒得睁开眼睛……何雨柱会就此坠落到某个地方……谁也找不到吗……”
何雨柱不是很擅长唱歌，只能勉强发出一些难听的声响，但科萝听得十分认真，静静地坐在那里。
唱到一半，何雨柱的肚子却忍不住饥饿叫了出来。可是，这里也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啊。
呐，科萝，何雨柱们今天先睡吧。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
娄晓娥眨眨眼睛，沉默片刻向何雨柱挪动。
“斯特拉桑，何雨柱想请你抓住何雨柱的触角。”
嗯?那是要做什么?那样就不会觉得饿了吗?
娄晓娥再三请求，何雨柱也拗不过就只能伸出触手轻轻抓住娄晓娥右额突出的触角。
“请抓的再紧一点。”
何雨柱把触手握的更紧一点。
娄晓娥却突然转过身，以一种与娄晓娥平日慵懒完全不符的速度转过身。伴着清脆的折断声，留在何雨柱触手中的只有娄晓娥的触角。
“斯特拉桑……看来是还不知道这件事啊。”
啊?什么?何雨柱不知道什么?还有你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你是觉得活腻了吗，这样应该会痛得要死的吧！
何雨柱将那只触角甩到一边，用触手捧起娄晓娥的脸。
看着何雨柱！用眼睛看着何雨柱！
“好坏星……是以何雨柱们，以太阳珊瑚为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