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追问
照例准备着小米粥的许大茂哼着愉快的曲调，小小的山竹难得没有蹲在秦淮茹的头上。
现在那个小家伙一定还在阿不床头睡觉。身边螳螂模样的精灵抬头认真地用粉红色的眼瞳打量着秦淮茹，递过来一片面包。
是芒芒果的果酱。
[谢谢哟糯糯——！]
秦淮茹一把接过叼在嘴里，照例的在门口穿上运动鞋。只不过秦淮茹没有言明自己实际上并不喜欢这种口味。
——如果是山竹的话，放在桌子上的一定会是秦淮茹所喜欢的蓝橘果果酱面包。不过无所谓了。
出门之前，秦淮茹向着那个小家伙伸出手，笑容闪光。
[今天请多指教哦！糯糯！]
微凉的精灵球从糯糯手里滑进秦淮茹的手心，秦淮茹知道这就算是回应了。上面奇迹之种的贴纸在早晨的光芒下，似乎随时都会发芽，开出奇迹的花。
双脚跳起单脚落地，白色的制服袖子挽起到小臂上方，有着浅蓝色的领结。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秦淮茹回过身子，马尾辫甩出好看的弧度。
[阿——罗——拉——！]
二楼的窗户在呼唤下猛地打开，男孩子的脸露出来，连带着肩头还打着呵欠的小小山竹。楼下伪螳草慢走几步跟上之后，也一下子跳进了女孩子的包里。
[阿罗拉。]
招呼散在风里被女孩子一股脑的带走，蹬蹬的足音一如既往的活力十足。
男孩子站在二楼的窗台，目送红色的蝴蝶结消失在街角。
然后合上窗户，转身离开。
[姓名爷爷的新名册，饲育屋的么么牛奶，还有——鸭嘴火龙订购的先机球——]
[糯糯你说，怎么就有这样的事情，精灵也会订购精灵球吗。]
秦淮茹终于还是笑了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拍着包裹一脸轻松。螳螂窝在包裹里很认真地歪头听着——秦淮茹几乎是不出声的，认真地听是秦淮茹最多的举动。
[还有还有，以太研究所订购了新的东西——虽然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然——后！你也看到了！有好多——的复活草！]
摆出有点夸张的手势大大的画了一个圆圈，许大茂笑得很开心。
[他们还告诉我说，复活草其实并不是什么稀有的东西，树荫丛林里有好多好多。阿不那个家伙，太一惊一乍啦。]
[今天晚上，就做格欧姆好了！]
格欧姆，是上次的料理的名字。
是许大茂意外发现的，伪螳草似乎对这种料理的味道相当敏感。
往往是和山竹出去玩的糯糯察觉到这边的气息之后，就会立即返回家中。所以秦淮茹和阿不戏称这简直就是“go home”料理。
谐音格欧姆。
伪螳草从墨绿色的包里面探出头来，已经没有了信件的邮包总算是不再那么鼓鼓囊囊，秦淮茹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手会刺穿信纸。秦淮茹依旧是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许大茂，点头。
糯糯虽然名字软糯，却一点都不喜欢被人抱着——尽管是已经认识了好久好久的许大茂。
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请糯糯在牧场喝了牛奶，也幸运地吃到了刚开张的超市里免费的树果，最后在光线暗淡的时候走到了自家门前。
[我回来咯！]
这样喊着，秦淮茹一步踏进门内，却没有和往日一样听见那一声清浅的阿罗拉。
[阿不——你小子又在画画的时候睡——]
将包裹放下之后，秦淮茹打趣地这样边走边说，迈上木制的楼梯，却有点控制不住心脏的狂跳。
——似乎是在拼命的提醒秦淮茹，再往前一走就是秦淮茹自己的万劫不复。
想多了啊，只是叫醒睡梦中的那个家伙而已。秦淮茹微微笑笑，打开了门。
——空无一人。
的的确确的空无一人，屋子里面甜竹竹的气味似乎都已经不怎么浓郁。最后一缕香气冲着秦淮茹扑面而来。
围着秦淮茹的脸颊一周之后便消失在空气里，似乎只是来提醒秦淮茹一句，这个房间，是曾被他们呆过的。
许大茂微微愣了愣，看着房间里面没有了摆放好的颜料，只剩下一个被盖住的画板，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人呢？
阿不没有一次，会不在黄昏之前回家。
也许只是去丛林了，秦淮茹安慰自己，实际上却把房间里面不大的地方转了个遍。然后迈着步子出门，机械化的动着，走遍了每一个房间。
秦淮茹下楼了一趟，看见伪螳草有些不解的眼神，没有理会，只是再次搜索。
哪里都没有阿不。
这个结果让秦淮茹有点崩溃，秦淮茹重新上楼，依靠在阿不房间的门边，单手遮眼。
[喂糯糯。]
伪螳草慢悠悠在秦淮茹后面上楼，还不知状况的样子。
许大茂声音有些暗哑的开口，带着不确定的颤音。
[你看阿不他们多贪玩啊，这个点了，还在树林里面写生——]
话音未落，秦淮茹已经蹲在地上双手掩住脸面，隐隐约约之间泣不成声。
阿不走了。
带着山竹。
这是在做好格欧姆之前就已经确定的事情。只是当小蘑菇和芒芒果在锅里相互融合，散发出温暖气息的时候，秦淮茹才在恍惚中真正的确定下来。
伪螳草没有来安慰秦淮茹，只是回到了贴着奇迹之种的精灵球里，一言不发着。秦淮茹一直是这样的，只是眼神暗淡了很多——糯糯平时的眼睛，是认真而有神的。
秦淮茹一直在安静地等，等着自己最后的一点点不确信破碎，等着格欧姆的香气渐渐冷凝下来，等着外面终于天黑。
约定好的黄昏时节已经过了，但是秦淮茹没办法从阿不手上拿回山竹了。
那么软软的山竹，有着好闻气息的山竹，和秦淮茹在树荫丛林相见的山竹，会帮秦淮茹打点早饭贴心的不得了但还是一脸不耐烦的山竹，回不来了。
秦淮茹下意识地不去想阿不怎么样。那么温柔的阿不终于不是那个秦淮茹所认识到的心中的阿不。
说不定是那种精灵的猎人啊，甜竹竹一族的危机意识那么那么强，并不是常见的精灵。说不定就是等着这一天啊，等着带走山竹啊。
——甜竹竹已经不好找了，更何况一只听话的，味觉厉害的山竹啊。
秦淮茹完全没有去想为什么阿不要留下伪螳草，或许就是因为出于恶趣味，也或许是因为伪螳草真的算不得什么稀有的精灵。
复活草明明没有加那么多，为什么这次的格欧姆这么苦呢。
苦到味道都完全不对。
秦淮茹终于还是一步步又上了楼，在那个空荡荡只剩下画板的房间里，揭开盖在画板上的蓝色幕布。至少秦淮茹想知道阿不之前一直在绘画的，究竟是什么作品。
秦淮茹所看见的只是一片空白。
[糯糯。]
秦淮茹终于无力的瘫坐下来，一摸脸上早就察觉到的糖果，却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哭泣。
秦淮茹下楼拿起微凉的精灵球，此时更是觉得球壁冷的不可思议。
[我们都被丢下了啊。]
没有阿不的日子照常过，这是许大茂唯一的感受。
一开始，也还是会在出门之后回头大喊阿罗拉，不过再也不会有人应声开窗。
秦淮茹已经习惯了伪螳草递过来的芒芒果面包，也已经习惯伪螳草日复一日的沉默。
秦淮茹喊不出口糯糯这两个字，因为这是那个薄荷色的少年留给伪螳草的名字——第一次的，秦淮茹觉得这个名字太缠绵太软弱，萦绕在口舌之间就有挥之不去的酸涩感。
奇迹之种的贴纸在秦淮茹不断的摩挲之下已经有些翻卷，但秦淮茹依旧好好的保留——尽管秦淮茹知道所谓奇迹只不过是无谓的念想。
自己动手画的邮票从不能看一点点蜕变到能画出大片大片的花海那张空白的画板上逐渐留下颜色，满目所见皆是青葱的绿色在光影里夺目。
四散开来许许多多彩色的光点，就好像琉璃忽然绽放在一片无垠的复活草之田。
[你的绘画——总觉得，看上去你似乎没心没肺的样子。]
附近的大叔这样告诉秦淮茹。
[太通透太没心没肺，感觉你什么都不在意，就是这样的画。]
那就这样吧，还能怎样呢？
秦淮茹买来大卷大卷的画纸，每一天送完货之后就会窝在二楼的房间，独自一个人绘画。有时候伪螳草会进来站在一边丝毫不出声，就单纯的盯着秦淮茹的侧脸而已。
——只是偶然一次低头的许大茂觉得，伪螳草秦淮茹的眼神分明是在透过秦淮茹看那个清爽的男孩子。
许大茂终于还是找到了那一片复活草田。
就如同以太的工作人员所说的一样，是好多好多的复活草。秦淮茹一下子扑在里面，红色的蝴蝶结在苍翠之间显得尤为显眼。
伪螳草坐在秦淮茹的另一边，开始安静的光合作用——秦淮茹们这一族，想要进化得更好，就需要不断地光合作用。
阿罗拉几乎终年是阳光灿烂的地方，阿卡拉岛的气候也还算温和，所以才能滋生这样多的复活草吧。
许大茂无意识的蹭了蹭柔软的草叶，竟是一下子睡了过去。
【[如果哪一天我们分开了怎么办呢？]】
有人在模模糊糊中这样询问着秦淮茹——这分明是秦淮茹曾经和那个男孩的问答。那个时候的秦淮茹，刚刚发现格欧姆效用的秦淮茹，是怎么说的呢？
【[那样的话，我每天晚上都做格欧姆好啦。]
[我说的分开不仅仅是在阿卡拉岛上哟——如果什么时候不得不去更远更远的地方，糯糯也闻不到味道怎么办？]
[那就没办法了哟、]秦淮茹清清爽爽这样应着。[我就只能在原地等你回家咯。不过，格欧姆还是会每天都做，这样你一回来就能找到我咯。}
[你呀——]
[而且哟，阿不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秦淮茹挂着明媚的笑容坐在阿不身边，轻轻凑在对方有些泛红的耳尖，然后顿了一会猛然大喊一声。
[呜啊——！我的耳朵！]男孩子难得失了风度的惨叫一声，许大茂因为得逞笑得乐不可支。
[过分了哦许大茂！]尽管是这个时候，男孩子也完全不像是真的生气了一样。
[骗你的啦——！]
秦淮茹飞快的做了个鬼脸，然后抱起来到身边的山竹一下子凑到对方眼前。
[但方法是真的有——判别阿罗拉地区的气息能力比较高的似乎是来自合众地方的犬类，叫小什么来着我也忘了，大概是小棕狗.]
[是小约克吧。]
[总之如果白天你回来又找不到我，那你就去找一只小约克就行咯。]
[为什么你说的那么轻巧啊——阿罗拉现在和外界几乎处在不通讯的状态吧？]
[那是你的事情——这样的话你带着那只狗来我家里转一转然后出门——就咻的一下能找到我和山竹啦！而且就算我和山竹不在一起也可以哟！]
然后呢？睡梦里的女孩和男孩缓缓远去，面容不再清晰。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然后的啊。
[日光刃——！]
对面的拉普拉斯倒在地上终于失去战斗能力，前一回合情急之中释放的大晴天派上用场。兰螳花挥舞着结了冰的左半边手臂，有些脱力的晃动着头上的触角。
红色蝴蝶结已经成为标志，棕色马尾的女孩上前一步对着粉红色的优雅精灵伸出一只手，浅浅笑起来。
[辛苦，兰螳花。]
精灵轻轻歪歪脑袋，把右手臂搭上片刻，然后又很快缩回。
——终究还是有了隔阂的了。
[许大茂姑娘，恭喜了。]
拳海参大伯这样和秦淮茹说，带着欣慰的表情。
现在是草系霸主试炼的选举现场——阿罗拉即将在不久后的将来，迎来外来者的挑战。这个总是和和乐乐的小镇子一下子就沸腾起来。
诸岛巡礼，霸主试炼！
这是以前从没有接触过的词语。阿卡拉岛幸运的争取到了三个名额，水，火，还有草。得知消息的许大茂看着一如既往打磨着手臂刀刃的优雅精灵，站起身子询问了对方的意见。
刚刚进化的精灵微微一愣，最终站在复活草之田的正中央，郑重地答应下来。
然而这两个家伙都知道的——都知道秦淮茹们为什么答应的。都是为了某个男孩子。
如果更加更加更加出色的话——是不是他就能更快的找到我呢？
如果更加更加更加厉害的话——是不是我就能更快的找到他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秦淮茹们居然成功了。尽管说在试炼中只能发挥二十四级的实力，但是已经足够了。
[你们还需要设置考验——在见到霸主之前的考验。]
负责传递消息的拳海参大叔这样告诉秦淮茹们。许大茂稍微顿了顿，回头看向粉红色的螳螂。
秦淮茹从明亮的粉红色眸子里，得出了与秦淮茹本人相同的情绪和想法。
比起以往的朝气显得更加沉稳的嗓音缓缓落地，褐发褐瞳的女孩眉眼认真。
[请寻找我们指定的食材——交给树荫丛林的我们。制作出特定的料理，就可以召唤出兰螳花。]
[那么，食材是？]
大叔追问的时候，许大茂难得和兰螳花相视而笑。
[小蘑菇，芒芒果，奇迹种子——以及复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