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有粮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大石头上,就连石头上的滚烫仿佛也感觉不到般。
想到了宁王无能,不敢接受灾民入城,却怎们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怀江府城被埋了,连带着去东边的路也堵死了。
因为东边是别人的地盘,想要去那里,就得穿过怀江府城才行。
西边全是大山,难道以后要带着妻女一辈子窝在山里不成?
顾有田猛地一甩袖子,双眼通红地蹲在了地上。
卫老太等女眷们更是哽咽起来。
原以为到了府城,这苦逼的日子就算是结束了。
可现在才发现,真正苦逼的日子才刚刚开始而已。
那他们这些天吃过的苦,受过的罪算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又要怎么活下去?
老天爷怎么这么残忍,连半点儿活路都不愿意给他们?
顾初心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扯着顾有粮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劝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走吧,爹。”
顾有粮一个激灵,抬眸看着大伙儿悲痛欲绝的模样,心底升起浓浓的自责。
前几日他还对大伯母随随便便打击闺女感到不满,可今儿他又做了什么?
闺女感觉前途渺茫时,没有得到他的安慰不说,还反而过来安慰他,他算哪门子的爹哟!
“是爹没照顾好你。”顾有粮拍了拍她的肩膀,双眼猩红。
“说啥呢?爹。”顾初心眼底泛起一抹笑意,“我那么大人了,还需要照顾吗?”
“再大,在爹娘面前都是小。”舒韵揉着眼角插了句。
“嗯。”
顾有粮有心说两句振奋士气的话,可看大伙儿的模样,估计也听不进去,直接推起板车,招呼他们就往前走。
——
越往前,路上的灾民就越多,脸上皆是如出一辙的麻木。
再往前,顾初心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世界的驴车和骡车。
快到山顶时,抬眼望去,依稀可以见到一抹绿色。
顾初心诧异,要不是人多,她定要掏出望远镜仔细瞧瞧。
顾有地也发现了,指着那山道:“快看,那山上的树是不是还活着?”
大伙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虽然有些模糊,但绿色是实打实存在的。
一瞬间,大伙儿的眼神齐刷刷地亮了起来。
顾有粮眉头微蹙,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可一时又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看着前方人头越来越密,顾有粮寻了处空地,将大伙儿安顿下来。
而后和沈长发一起带着大牛和沈二郎,去找周围的灾民打听消息。
没一会儿,几人就面色沉重地回来了。
“这山叫做青阳山,说是宁王管辖范围内最大的山脉,最高处约有六百余丈。三百丈左右的位置有处谷口,里面有处水潭,常年有水。只是这山里不但有参天大树,更有多种不知名的毒花毒草,寻常人不能轻易踏入。”
顾初心迅速在心里盘算着,丈这个单位古今所代表的的米数不一。
按三米算,这座山的最高峰应该为两千米左右,水的位置则在一千米处。
至于毒花毒草,上辈子因为专业的原因,平日里各种奇奇怪怪的书和资讯没少看,所对于进山她还是有点儿底的。
只是心里的想法还未落地,她爹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现在那谷口,被一群土匪把着,想要打水可以,一两银子一桶水。”
“一两银子?”许老太惊叫,“这不是抢吗?”
“不抢还能叫土匪!”卫老太没好气地怼了句,“整天就知道咋咋呼呼的。”
顾有粮伸手拍了拍老娘的胳膊,继续道:“眼下不但是多少银子的事儿,还有上山下山路上以及这山脚下的灾民。他们没银子,也干不过土匪,就只有抢能打出水来的人。”
刚才的兴致有多高,现在的心情就有多沉重。
顾初心就觉得吧,那地儿也就适合她去。
木桶、木盆以及能装水的东西通通带上,再加上她空间里的水缸以及锅碗瓢盆之类的,给上一两银子,就当在景区买水了。
可她又该如何跟爹娘以外的人解释,怎么将水桶那些弄进去,又是怎么带出来的的?
唉!
难啊!
真难啊!
“那咱们还上去打水吗?”三狗儿舔着干裂的嘴唇,轻声问了句。
父女俩齐齐摇头,
顾有粮更是直接,“上山打水这事儿是想都不要想的。若只是想给肚子喝饱,那咱们三十几个人全都得进去。可土匪能同意咱们花几两银子进去三十几人吗?退一步说,即便咱运气好都进去了,也将水带出来了,可干得过这成千上万的灾民吗?”
“那咱们怎么办?难不成就坐在这里等死吗?”三牛着急地问道。
顾有粮还没来得及回答,沙哑且没什么力气的声音自左前方传来。
“粮娃子,是你们不?”
三牛带着几分雀跃的声音快速响起,“莫爷爷,是我们。”
短暂的一问一答间,顾有粮兄弟几人以及沈长发兄弟俩都起了身。
顾有粮摘下头套,快步扶住向他们走来的,那满脸沧桑的老者,“莫叔,是我们,你老可安好?”
莫老头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空闲的那只手摆了摆,“虽然饥渴,但好歹家里人是齐全的,也还算好。”
“只要人还在就好,总没有过不去的坎,对不?”顾有粮安慰完又问道,“我林婶儿他们呢?”
“在那边呢。”莫老头指了指身后,“刚才你们几个找人打探消息,我便觉着眼熟,可你们头上带着的那玩意儿,我又不能确定。等你们坐下后,我和老婆子又仔细观察了一阵,这才过来找你们。”
互相打完招呼后,莫老头拍了拍顾有粮的肩膀,“村里活下来的人都聚在那处呢,你们也收拾收拾过去吧。”
“这……”
顾有粮有些迟疑,一个小作的许老太就已经让他心生后悔了,要是再来几个大作的,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莫老头将他的迟疑看在眼里,拉着他的胳膊,轻叹了声道:“连带着我那亲家,聚在一处的也只有九户了。除我家以外,别家都不齐全啦。这一路单独走,被抢的有,被打的也有,总之都遭了老罪了。往后的路还有多远,眼下这情况谁也说不好。咱们一伙人走在一起,相互间也能有个照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