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到了老金沟,首先就是要去朝廷的金务所报道。
在老金沟虽然各个工队的工头、大柜的地位不错,土匪团伙更是嚣张。
但在满清政府没有崩溃的情况下,在老金沟话语权最大的还是清政府。
虽然清政府对外唯唯诺诺,但是对内是绝对的重拳出击。
因为要给各路毛子大量赔款,清政府需要金银。
对金矿也就格外重视,派了不少的清兵驻扎看管。
说到底这个年代,还是谁拳头大谁声音就最大。
绿营兵虽然也比较废,遇战就逃,但是欺负百姓算是专业对口。
老金沟里面这间金务所,也算朝廷单位,面积自然不小。
但是止不住,有心人想钓朱开山回来,大肆招工。
招了比以往多了太多的来。
朱传文一伙到的时候,不算小的屋子里面,已经密密麻麻的挤满人。
金把头安排着朱传文一伙在柜上登记的时候。
一个年轻人吊了郎当,晃晃悠悠的过来,就跟朱开山撞了一个满怀。
朱开山的体格壮的跟牛一样,小年轻就算也算是关东大汉,但哪可能是朱开山对手。
朱开山纹丝不动就把小年轻顶了一个趔趄,小年轻站稳之后就对着朱开山骂骂咧咧:
“让开,长没长眼睛啊,你瞎啊!”
看着小年轻对朱开山出言不逊,朱传文直接一脚就踹了过去:“滚犊子,你tm才没长眼睛,眼瞎看不见人,撞到人连个道歉都不会吗?”
“tm的,找打是不是?”
小年轻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感觉自己丢了面子,一脸不服耿着头,就朝朱传文扑了过来。
也是朱传文不想表现的自己太过于异常,没怎么用力。
给了小年轻可以跟朱传文练练的错觉。
“啪!”看到小年轻冲过来,朱传文一大嘴巴子抽了过去:“嘴巴痒了是不是,你要犯贱,大爷就制制你这臭毛病。”
“妈了个……”小年轻捂着脸准备继续口吐芬芳。
朱传文看到,反手又抽了右边一个大嘴巴子:“还管不住嘴是不是?”
“偷袭是吧...”
不好下重手的后果,就是这小年轻挨了朱传文两个大嘴巴子之后,依然认不清两个人的差距,撸了撸袖子,还是想动手。
“不要打了,以后都一起上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朱传文一伙来的几个人,怕事情给闹大,拉住了搞事的小年轻。
这些人还是比较老实,看着屋里站着几个清兵,就不敢搞事。
“文,算了。”
这边朱开山也拉住了朱传文。
“我跟你没完。”
虽然被拉着,但是小年轻还是张牙舞爪的想要上前。
打架这种事情上,这片土地上没几个怂人。
“你们把他放开,我看他能怎么没完。”
朱传文也对着劝架的几个人说道,既然打了,总要把人收拾服气了再说。
“都不要闹了,去柜上登记报名去,还想不想挣钱了!”
工头金大拿冲着一伙人呵斥了一通,小年轻才安分下来。
“叫什么?”
“哪里人?”
“多大了?”
“以前淘过金吗?”
“是不是以前来过老金沟?”
“没有,我看你怎么不像是生脸?”
以前的时候,过来老金沟淘金的金工,可能只是在金册上随意登记一个姓名就行。
但现在官府想要钓鱼,遇见跟死去的贺老四,年岁相仿的中年人,都会有的没的多问上几句,试图诈出点什么。
朱传文登记的时候,啥问题没有。
朱开山这种年龄吻合,身强力壮的就被多问了许多。
“牛得金,老烟儿,大金粒,小金粒...还有你们父子,你们几个是一伙儿了,大金粒你当头。”
造完册之后,金大拿就把人几个一堆,几个的一堆的分了开来。
大金粒就是被朱传文抽了好几个大嘴巴子的精神小伙。
这个人在老金沟这么嚣张,跟一个二傻子一样,主要原因就是这个人,是一个淘金的老鸟。
不管什么行业,大部分都存在老人喜欢欺负新人的陋习。
大金粒能当头,也是这一伙人,就这个大金粒有淘金的经验。
“你们听到了没有,工头指定我当头儿,你们都要听我的。”大金粒仰着头,用下把对着几个得意的道。
一副很明显的小人得志,狗仗人势的模样。
“听你妹的听,你让大伙听你的,如果淘不到金子,你同意大伙把你的腿给吗,你要能同意大伙就听你的?”
朱传文看不得这个人这么得瑟,直接就怼了回去。
对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绝对不能惯着。
朱传文一直不让朱开山太过暴露,就是不想在金场的时候被人欺负。
只要不那么关注贺老四,其他的事搞点不算什么。
在这边吃的差住的差也就算了,心里起码要痛快。
到这种混乱没规则的年代,朱传文没必要压抑着自己。
“别吵了,我给你们安排一个住的地方去。”
金大拿对小团体内的争端,没什么干涉。
小团体只要有一个人能领头干活的就行,具体是谁其实无所谓。
“都跟着我走。”
属于金大拿的一百多号人,在各个把头的带领下,都是跟着金大拿走。
“这屋子就是你们一伙住了。”
金大拿指着一间破木屋对着朱传文一伙人说道。
分成伙之后,几个人不只是一起干活在一起,住的时候也是要住在一起。
底层的矿工,能睡的就是大炕大通铺。
到老金沟之后,朱传文算是更搞清楚一点老金沟的生态。
老金沟这片矿脉,现在分成了许多个片儿,每一个片儿,都有一个工头,帮着官府管理着淘金工。
把朱传文招进来的金把头,跟金大拿有一点关系,算是金大拿的手下。
朱传文这些人进来之后,没得选择就是金大拿的人。
朱开山的把兄弟贺老四,之前也是老金沟的一个工头。
跟现在的金大拿其实算是一个档次。
安排了屋子之后,首先就是要收拾一下。
这屋子破了一点不说,另外就是有几个月没有住人。
在东北这边很多跟土地相关的工作,一年都是只能干七八个月。
淘金这个活需要挖坑又需要流水,在东北冬天冻土又冻水的时候,当然也是干不了。
所以老金沟这边的淘金工,之前都是开春过来干活,等到冬日再回家过冬的情况。
最冷的冬季,老金沟剩不下太多的人,屋子自然就空了下来。
“爹,咱们出去看看去?”
把两个人被褥铺好了之后,朱传文对着朱开山问道。
屋里进来十个人之后,乌烟瘴气的,不是啥适合待的地方。
目前来说,只是暂时安顿下来,金工在老金沟还是干不了活的。
为了草甸子好走,老金沟只能在开春之前招金工进老金沟。
但是进来之后,又必须等到春暖化冻才能干活。
所以这一段时间,属于金工的自由时间。
自然虽然不错,但是不干活就没有钱。
如果不是工头不管饭,很多人就吃不饭的话,可能这些工头连饭都不想管。
满清剥削起来,比黑心资本家要更黑心。
“行,听说这里的酒馆热闹,咱们两个看看去。”
朱开山应了一声,之后父子两个就一块出了门,朱开山也像没有来过一样。
父子两个就在老金沟这片居住去,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一个工头占一块地方,居住去是一个分开的情况。
各个工头是竞争的状态,不可能和谐相处,地盘泾渭分明。
离这片活动区稍远的地方,才有一块是老金沟所有人的公共活动区。
男人需要的东西,这边都有。
酒馆,烟馆,妓院,赌坊,黄赌毒一个不少。
“给我们来一壶烧酒。”
这些个地方,适合爷俩一起来的地方也就是酒馆。
整个金沟的金工都没事做的情况下,酒馆无疑是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跑过江湖的都知道,最好打探消息的就是酒馆这种地方。
这地方喝酒聊天的多,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也就最多。
“两位爷们,第一次来啊?”
酒馆在外面支客的一共也就两个人,一个跑趟的跟一个老板娘。
看到爷俩坐下,酒馆里面这位还残存着一点风韵的老板娘,就拿着酒壶扭着腰走了过来。
很明显现在老金沟,朱开山这个年纪的中年男人,天生遭人惦记。
朱开山身高体壮,虎背熊腰的就算装怂,也不像一个普通人。
“第一次来,掌柜的怎么称呼?”
朱开山点了点头,客气的问道。
老板娘惦记朱开山是不是贺老四的把兄弟,朱开山也惦记跟老板娘套一下近乎,打听消息。
这一波又是双向奔赴。
“叫我大黑丫头就行。您两位贵姓啊?”
这中年妇女老板娘,顺势就在朱开山对面坐了下来。
大黑丫头这个外号,确实挺写实的,老板娘皮肤确实算是偏黑的一波。
是一个能做生意的样,挺自来熟的。
“免贵姓朱,我叫朱老大,这是我儿子,朱小文。”
朱开山介绍道,爷俩起码还是一个正经化名,比大黑丫头整一个外号要实在多了。
“还是爷俩一起来淘金啊。”大黑丫头惊讶着道。
“没办法,想置下一点家业,只能爷俩一起来了。”
“你们是打哪来的啊?”
“元宝镇。”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一看就知道这老板娘不杂单纯。
“掌柜的,给我们爷俩弄来小菜来吧,也不能让我们爷俩干喝是吧?”
看着大黑丫头查户口,朱开山别有用心也完全配合。
朱传文打断了两个人,本来只点酒,朱传文是为了显得自己贫困一点。
大黑丫头居心不良,朱传文只好出血点菜,让大黑丫头多赚一点钱,少打听。
“老果子,给这两位客人,来两盘小菜。”
大黑丫头对着柜台前的伙计喊道。
朱传文赶人的意思,还挺明显的。
都这样了,这老板娘还死皮赖脸不走,除了别有用心之外,可能是真的看上了朱开山。
朱开山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对这一类中年妇女,确实都还挺有吸引力的。
“这娘们不是好人啊!”朱传文暗叹了一句,才又说道:“爹,大鼓开始了,还是咱们从没有听过的。”
就是为了朱魏氏,朱传文也要帮着盯好了朱开山。
离家在外的不能犯什么生活作风上的错误。
酒馆能聚这么多人,除了吃喝之外。
还因为酒馆是老金沟的剧场。
时常的会有一些唱戏的,说书,杂戏等等各种艺人,过来表演。
今天这一位,就是唱关东大鼓的老艺人。
『渔鼓一敲响叮咚,山东自古出英雄。
唱的是,朱家镇里的人一个哇,朱开山就是英雄的名……』
“大黑丫头,我们爷俩先听上一段。”
当然除了打断大黑丫头的各种试探之外,朱传文也是真的想听关东大鼓。
这一段唱的不是别的,唱的是义和团的事情。
各路义和团其中,朱开山也算一位主角。
朱传文早就听说,朱开山的往事,被各种艺人,编排成了各种段子,这还是第一次听到。
相比于元宝镇,还是老金沟这些地方,更接近于江湖。
更容易流传江湖之中的一些传说。
当着朱开山的面,听朱开山的传说,也是挺奇妙的。
“那你们听着,我也得要招待这店里的客了。”
赶人的这么明显,大黑丫头只能不情愿的起身扭腰回去了柜台。
朱开山这个年纪还犯桃花,朱传文真的没想到。
“爹,他们怎么连朱开山闯了山东啊?”
等大黑丫头离开之后,朱传文眨了眨眼,对朱开山小声的问道。
这些民间传说,虽然有一些夸大,有一部分虚构,再一些地方又为了避讳朝廷使用了春秋笔法。
但是在事情的大致脉络上,还是挺准确的的。
去年的时候,老朱家都不肯定朱开山闯了关东。
但是这些民间艺人,创造的时候,就很笃定的朱开山跑到了关东。
“这些人自然有这些人的道,要不然怎么闯荡江湖。”
这可以算,朱开山也不懂这些跑江湖的门道,朱传文就有了一些给自己手段洗白的初步想法。
也就这四年,朱开山流落到了江湖,其他时间朱开山也就一个毕竟能干的农民。
“戏文里唱的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