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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言正夹着一只鲜香的触手吃着,忽察觉背后一股冷风吹来。

阴寒的气息夹杂着不容认错的恶意和杀机,血腥味浓重到压过了石居肉的鲜香。

墨言就地一滚,躲开了飘然而来的长发袭击,顺手将手里的肉塞进了嘴巴里。

他看到那黑色的头发如同一根根坚硬的长棍扎进锅里,将锅刺成碎片,肉和汤洒地满地都是。

我的肉……

墨言眼里闪过一丝遗憾和怒气,似是很不满自己的一顿好饭被破坏了。

他二话不说,扬手掐诀,无数道剑影从天而降,气势恢宏庞大,凛冽杀机甚至割碎了红烛和‘囍’字,毫不留情刺进了身后存在的体内。

不可原谅!

而这时,人狠话不多的墨言才抬头用那双仿佛寒冬初雪的眼眸看向斩杀对象。

只一眼,他直接被镇住了。

头顶红盖头,身穿红色嫁衣的新娘手里捏着一块红色方帕,双手交叠于腹部,姿态优雅端庄,像是正在期望着新郎赶来。

前提是忽略盖头上滴答滴答砸在地上的血珠和那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那双有着黑色长指甲的手。

她只是站在那里,阵阵寒风呼啸而过,带来一片荒芜的阴冷,所过之处皆是浓稠的黑暗与腐朽气息。

她立的地方,周身与空气接触的边界里是一道道扭曲着的诡异空姐,堕落、凋零、恐惧、阴冷……

这不是一个活人应有的!

墨言脑中突兀跳出这个信息。

新娘没有呼吸,没有身为人的生气,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也没有掩盖阴寒的死气。

——她早已死去。

更重要的是,他刚才使用的招式,以剑气化剑,将近数十柄长剑直直刺穿新娘的身体。可新娘却依旧站在原地,连被刺破的红嫁衣也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连头顶的盖头也依旧滴答流着血迹。

不同的是,从盖头上滴落的血滴汇聚在她脚边,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水洼中血红色的漩涡升起,一只只鬼手哀嚎着朝墨言抓去,势要将他拽入这片血水里,品尝着血海中无边的地狱和黑暗,被怨气和不甘浇灌。

墨言抬手招来一大团火焰扔到血水上,刺啦刺啦的声音刺耳极了,还有血水烧起来的腥臭味以及鬼手们的惨叫声凄厉至极,向四面八方四散而去。

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消弭。

待所有声音消失后,火焰也随之熄灭。

墨言低头看去,脸色大变。

只见原来是水洼的那出地方,一个个惨白的鬼脸正直勾勾盯着他看。

只有眼白的眼里慢慢的戾气和令人心惊的贪婪,像是渴望极了他的血肉生机。

墨言脸色微变,他此时也意识到这座山谷和其主人的诡异了。

无法杀死,无法化解。

随着新娘的逼近,一股恐慌感从脚底升起,直冲上头。

那是死亡的恐惧。

墨言神色凝重了起来,一时间也没有留手,神通‘天倾’也用了出来。

天倾神通乃是领悟规则所形成的,出手后仿如天幕倾下,无与伦比的威压和伟力镇压下来,让人退无可退,只能被这道强大的威势压成粉碎。

墨言出手后,藜芦并未动弹。

垃圾天道虽然只给她这已死身份了一道规则之力,但她确实无法被杀死,只能被相反的规则克制或吞噬的。

既然是不死的,那就只能可劲儿的吓唬人打工了。

只是这第二次闯入长生谷的修士竟是个硬茬子,不走寻常路。

不仅修为高深,还在山谷里大吃大喝!

藜芦不满意极了,那可是我辛苦从冰海抓过来并改造的守山大妖,你就这么一锅炖了!!

有种!

不让你哭着出去,倒显得我这主人不会待客。

等着。

在墨言沉重和警惕的目光下,她动了动,抬起头朝墨言看来。

随着她的动作,整个长生谷像是活了一样。

漫天飞舞的纸灰消失,那些压抑的红色绸缎和囍字也不见了。

潺潺的流水声入耳,整个山谷郁郁葱葱,鸟语花香。

飘忽的琴音渐渐靠近,墨言侧头看去,便见到绕着院子的小河边,一身白袍的青年正在抚琴。

墨言嘴角动了动,声音带着沙哑:“这是过去。”

无人回应,只有山谷依旧在在展现着过去的景象。

不远处的药田里,穿着绿裙的姑娘弯腰抚弄药材,偶尔回头与青年相识一笑。

墨言心下明了,他们都深爱着彼此。

偶尔有病人前来求医,姑娘也不辞辛苦,亲自照看。

随着药田的成熟,她开始以身试药,救治更多人。

在青年面前,她维持着温暖笑颜,在背后却因药草不一样的特性冲击而痛到昏厥。

在她昏过去后,本以为不知情的青年却踉跄着走过去,想要身上抱她起来,却又怕被她发现。

青年脸上痛苦极了,最后只能强按捺住冲动,坐在姑娘神色呆呆的看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爱意与担忧。

很快二人便离开了山谷,青年再也没有出现过,姑娘依旧是以往模样,但时间却好似过去许久。

因为他看到药田里一株三叶青成熟了。

姑娘与青年离开时,那株三叶青才刚发芽。

三叶青具有清热解毒的效果,也是一味补药,成熟时最少需要七年。

墨言皱起眉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姑娘与青年离开七年之后,最后孤身一人回来。

他继续看了下去,姑娘换了一身紫色的长裙,显得贵气中带着温柔。

她眼底依旧闪烁着柔柔的光亮,嘴角的笑意还是那么温暖,好像时间并未给她带来任何变化。

不,还是有的。

她除了治病救人外,最多的便是站在院子外等着青年归来。

直到有一日,她外出采药回来,在河中救了一个黑衣人。

看到那黑衣人时,墨言便瞳孔一缩。

那人身上的伤痕和气息,无疑不是善类。

那是个杀手。

果不其然,那人醒来后,察觉到有人出现立刻拿着武器藏了起来。

门外,毫不知情的姑娘正端着一碗药饱含期待的走了进来。

“不要过去!”

墨言尝试着伸手阻止,却从姑娘身上穿了过去。他尝试着打晕杀手,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一幕发生。

心地善良、心怀美好的姑娘推开门,迎接她的是一道刺破双眼的剑光。

她瞎了。

那双蕴含着星辉,一想起心爱的人便璀璨无比的眼眸,看病人时满是温柔包容的眼眸,独自一人时澄澈柔美的眼睛……

再也看不见了。

墨言紧握着手里的剑,眼里闪过一丝遗憾,看向杀手时又带着恼怒。

但下一幕,他呆了呆。

只见杀手好似反应过来自己出手伤害的并非是任务目标,而是无辜人一样,手足无措的接住了姑娘。

他脚步慌乱的将人抱回去放在床榻上精心照看,诚恳道歉。

墨言心中一动,不是他杀了这姑娘啊。

他继续看下去,那姑娘也并未责怪他。

她的性子一向都那么温柔如水,善良单纯。

她在养伤期间,只求了杀手一件事,就是将她的嫁衣拿出来给她。

似是因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么亮眼的红,也似是遗憾惋惜,她将嫁衣穿上了。

可就在这时,意外来了。

杀手的敌人找上门来。

墨言甚至没有看到敌人是谁,只见到了长生谷翻天覆地,被掩埋进泥土里。

那些姑娘精心饲养的药田毫不怜惜的砸在地上被碾碎。

他目睹了姑娘死亡,杀手痛苦的离去……

目睹了一场大雨过后,山谷诡异的重新出现在地面……

目睹了那早已死去的姑娘睁开眼睛,眼里再无人性,唯有杀戮和执妄……

画面如时代倒影一样褪去,墨言握着剑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新娘,一时很难再升起敌意。

洋洋洒洒的纸灰再次出现在变得昏暗的天空,四周不是画面最后那狼藉一片的模样,反而整齐有序,好像主人还活着。

但周遭透出的腐朽气息和血腥味萦绕不去,让人压抑极了。

她早已死去,与那生机勃勃的山谷一起化为腐朽。

墨言紧了紧握剑的手,刚准备说什么时,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痛楚。

他瞳孔骤缩,直直盯着面前的新娘,再低头看向刺穿胸膛紧攥住他心脏的手,大口大口的血吐了出来,只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她是怎么靠近他的,他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没有灵气波动,没有空间波动。

好像就那么轻飘飘一抬脚便跨过了时间空间,直走到他面前,稍稍一用劲就刺穿了他的身体,捏碎了他的心脏。

墨言意识逐渐消失,他用劲最后的力气动了动手指,一直藏在身上的留影石被一道漩涡包裹消失不见。

然后,他倒在了地上。

眼睛最后看到的,是一袭红色的衣摆,和对面慢慢熄灭的蜡烛。

一股阴冷的风吹来,地上的尸体站了起来,眼神空洞,周身萦绕着死气和压抑。

它辨别了下方向,朝某个位置而去。

昏暗的天空下,一排没有光亮的房子矗立在那里。

远远看去,如同一个个悚然的墓碑。

跟着墨言长老走进来的刘暖空心下一紧,不自觉地捏了捏手指。

这地方真是十分诡异,他明明跟在长老身后,眨眼间便不见了长老的身影,而他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这事儿古怪极了。

但即便如此,刘暖空也没有退后。

他要亲自来看一眼孙儿死去的地方。

亲眼见见凶手是何种模样!

他目标坚定的房子这处走来,随着他的靠近,最中间的主居突兀亮起了昏黄的烛火。

嘎吱~

房门开启,像是等待他这位客人上前一样。

刘暖空知道,这是那位新娘的房间。

房间不算黑暗,可一眼看去时却神奇的什么都看不见,可那种压抑冰冷又冷漠残酷的视线死死锁定住他,让他只能前进,无法后退。

他这时还有时间好奇那里面除了新娘子外,还有什么存在能这么可怖!

刘暖空没有犹豫,走上前跨进了门里。

在他刚走进房间时,房门‘嘭’一声关闭,又有几支蜡烛燃起,将昏暗的房间照亮。

刘暖空清晰的看见端坐在婚床上的新娘,和地上慢慢渗出来的血水。

“你是谁?杀人的目的是什么?”刘暖空试探的询问。

藜芦站起身,缓缓伸出右手凭空一按,刘暖敏锐意识到什么,身形一闪朝右翻滚躲了过去。

可他抬起头时才发现,新娘竟已来到了他身侧。

他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刚准备抬起脚躲避时却发现一股不容反抗的阻力自地面传来。

他低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房间的地面已经铺上了一层血水,血水中一只只鬼手伸出来死死拽住他的腿。

然后,他眼前一黑,没有了意识。

刘暖空尸体倒下后,房间里的血水消失了干净。

藜芦轻步走上前,透过盖头垂下眼帘打量着尸体。

她轻语道:“真有趣,两个修为尚可的人一位是分身进来,一位是替身进来。”

剩下的弟子虽是老实人,修为低还乖巧的进来送死,身上却都有替命术法。

即便他们都活着出去了,也无法改变他们在山谷中死过一次的事实。

要说也是这规则不讲道理。

她也不想杀这么多人的,可谁让他们进来都不老老实实敲门呢。

不敲门闯进来则死,这条规也特么束缚她啊。

希望刚才死去的那位大佬本体收到记忆后,能对此处有些许了解,省得老是死人。

杀个把人倒也无所谓,一直杀她也受不住。

又不是什么杀人狂或是有诡异嗜好。

在这充满了规则力量的地方,躺在地上的尸体很快就站了起来。

没有灵魂,只是一具带着修为的活尸。

受她或规则操控,算是趁手的工具。

藜芦轻笑——

嗯?

怎么觉得怪怪的。

笑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她一把撸起头上的红盖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琉璃镜一照——

“啊!”

一声惨叫声响起,完全无视了活尸。

藜芦看着镜子里嘴角裂开,笑容诡异扭曲的人大惊失色。

这是谁?

这他妈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