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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捕风眼中,少主靠在捉影怀里,脸色惨白无比。

眼睛紧闭似是失去了意识,眉头紧紧皱着,在昏迷中都像是承受着无比的痛楚,却又紧咬牙关没有泄露分毫声音。

她额上冷汗打湿了头发,看着可怜极了。

“捉影,是谁伤了姑娘?”捕风将人抱在怀里,看到她这副模样一时间手足无措。

莫非是掳走姑娘的域南那些人,他们竟然敢折磨姑娘!

真是好胆!

她这就传信给执法堂,让在执法堂的好友好好招待域南来的混账。

不将他们抽筋扒皮,都难消少主被伤害之恨。

就在捕风即将暴走时,捉影忙将人拦住道:“先送姑娘去后院,我给你解释。”

捕风从她的态度中发觉不对,立刻抱着容娴朝后院走去。

一路上,捉影快速将整个事情用神识传了过去。

听到这一切都是假的的捕风迟疑的看了眼少主,不对吧,这应该是真的,少主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可捉影没有欺骗她的理由啊。

再看一眼!

她微微低头去看小可怜的笑姑娘,发现怀里的姑娘像是察觉到她的动作,偷偷眨了下眼睛。

在她聚精会神再去看时,姑娘还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捕风:“……”

实锤了,确实是假的。

她忍不住仰天哀嚎,你将这演技放在修炼上,如今你怕是都筑基了。

后院快到了,想到姑娘此次针对的目标,捕风、捉影整理了下神色,匆忙间带着几分担心,焦躁中又透着两分畏惧。

后院桂花树下,商泽风正坐在树下跟闻高明下棋,乔清川还在房中装病。

“今日怎许久不见捕风捉影二位姑娘?”闻高明疑惑的问。

往日里,那二位虽说在前堂帮忙,却也会抽空来后院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的,体贴极了。今日却许久没有消息,这就有些反常了。

商泽风落下一枚黑棋,皱眉说:“一个时辰前我见过匆忙离开的捕风,她神色似有些焦虑,身影也很匆忙。”

几人都没有怀疑这隶属于流光楼的二位侍女会出卖他们,毕竟这一路上有的是机会,她们却一直掩护这他们,熟悉流光楼执法堂规矩的二人一直借此助他们躲开搜寻,苟得活命的机会。

若有出卖,早就出卖了。

所以,很可能是真有事情了。

闻高明将手里的白子放下,眼里闪过一丝担忧:“我们去找找吧,许是有要紧事呢。”

正说着时,后院大门打开,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商泽风与闻高明立刻扭头看去,便见捕风怀里抱着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孩子,与捉影匆忙朝一侧的卧房而去。

出事了!

二人心中咯噔一跳,对视一眼,立刻朝她们追了过去。

“快,将姑娘放在床上。”捉影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床铺后,朝捕风说道。

捕风当即上前将容娴放在床上,捉影已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瓶子看上去十分精致,打开瓶子时,一股甜腻香味扑鼻而来。

捉影眼皮跳了跳,眼底浮现出一丝无奈,怎么把糖塞进去了,你好歹给上面糊一层丹粉啊。

眼见着商泽风与闻高明跑了进来,她神色一动,将脸上的其它情绪尽数收敛,只剩下担忧和焦虑。

她取出一粒糖丸、啊不,药丸,塞进姑娘嘴里,见她含住后,这才俏脸含煞的朝闯进来的商泽风二人道:“你们怎么来了?”

看出她脸色不好,眼底似有怒气,发丝有些凌乱,全然没有以往的精致。

一种极度糟糕的情绪,猛地攥住了商泽风与闻高明的心。

那孩子……

是容娴。

是放走了他们的流光楼少主。

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

“她……怎么了?”

“与你无关。”

捉影面无表情的开口,语气极其冷淡,不似之前的客气和亲近。

那种不好的预感一步步贴近现实,让商泽风二人心中的侥幸击碎。

闻高明肃然了下来,他冷下脸时属于神剑宗大师兄的威严和震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剑修的横冲直撞在他身上展露无遗。

“放走了我们,她受到惩罚了是吗?她现在的状况是被惩罚后的对吗?”闻高明皱眉上前,低头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似是忍耐着痛苦的孩子,只觉得心被揪成了一团。

捕风冷笑道:“是又如何,若非因为你们,姑娘如何能落得这般下场。”

这话无异于是承认了他刚才的推测。

闻高明和商泽风没有吭声,却是被那些话打击到蹲在原地一顿不动。

捉影像是被他们刺激到了,失声控诉道:“若非是你们、若非是你们……”

她哽咽了下,“姑娘便不会被关进暗牢受惩罚,也不会被楼主赐下相思剧毒,备受折磨。”

“你们三个大男人怎么就那么没用,要靠一个七岁的幼儿才能脱困!在你们逍遥时,她却在忍着多少大人都无法忍受的痛楚。”

商泽风脑袋嗡嗡响,反应比正常状态迟缓了许多。尽管他一直比较稳健,但这次却像是被某种沉重难掩的锁链拖慢了脚步。

延迟了整整半个月,他才发现他最后等来的仍是坏消息。

容娴并没有如传闻中在流光楼那么受宠,那日放走他们后,她还是被惩罚了。

他曾想过最坏的结果是小姑娘被杀了。

可如今才发现,活着却备受折磨,这才是最坏的结果。

察觉到不对的乔清川来到门口时,被这番话打击到蹲在原地,他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滞了运转,只能依靠本能艰难开口:“我……能做些什么?”

一身女装的他没有发现,在床角站着的捉影偷偷拿出一枚留影石,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留了下来。

乔清川还在迷茫的问:“我们能做些什么?”

捕风、捉影没有出声,你们能做些什么?

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奉献自己的价值,取悦少主,配合她得到想得到的。

但这些话只在心里绕了个圈,无法诉之于口。

“你们好好活着。”

稚嫩却坚定的声音响起,带着虚弱无力。

三人齐齐看去,原来容娴已经醒了过来。

乔清川激动地跑上前伸出手,想要扶起她,却被捕风阻拦。

捉影小心翼翼将容娴扶起靠坐在床边,低声询问:“姑娘,您感觉如何?”

“我很好。”容娴抬起头,看向乔清川三人,黑白分明的眼里带着茫然,“其实我也不明白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但当我发现时,好像已经到这里,也只能这么做。”

“我无法看见无辜被害,无法忍受入眼可见的残酷。”

她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眼底流淌着微光,像看到希望和太阳一样,温暖极了。

“再一次能与你们相见,真是太好了。”

乔清川心中所有的寒意与愧疚,都融化在这片暖洋洋的光辉里。

轻柔的风吹过,透过衣物丝线的空隙钻进去,让人不由得瑟缩了下。

直到这时,乔清川才发现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害怕,在恐惧,在担心着这孩子所遭遇的一切不幸。

可当再次见到时,当这孩子对着他微微一笑时,他由衷的庆幸上苍庇佑,她还可以笑得灿烂。

商泽风勉强压抑住心底的情绪,担心的问:“你现在感觉如何?我听捉影姑娘提起你是中了毒,这毒是否能解?”

闻高明也道:“需要什么灵草奇宝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定竭尽全力为你寻来。”

乔清川也使劲点头赞同,毒还是尽早解决为好,谁知道在身上呆久了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容娴脸上的笑容停顿了下,若无其事道:“好啊,一会儿我让捉影将单子给你们,若能找齐药材最好,找不到也别着急,还有时间的……”

“那明明没有解药。”

捕风不知为何忽然爆发了,她双眼含泪,声音带着沙哑的痛楚:“这是楼主用来惩治和掌控叛徒的,以炼丹术合成的毒,里面含着毒之一道道韵,只能抑制,无法根除。一旦缠上,如跗骨之蛆,相缠到死。”

捉影愤怒的看了眼乔清川三人,演技大开:“事到如今,姑娘竟还瞒着他们。为了让他们安心,不惜隐瞒一切,独自承受吗?”

乔清川的身形僵住了,商泽风与闻高明也紧紧攥住拳头。

心脏被一阵无法言明的情绪猛地揪住,那股蔓延而上的愧疚和恐慌将他们一点点淹没。

他们几乎丧失了呼吸能力,若非修士体内灵气自成循环,怕早已将自己憋得窒息。

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他们在暗杀令下后,不仅没有回返搜集容娴的情报,确认她的安危,更没有联系师门求救,自以为容娴是顾老贼的未来徒弟,便不会有事。

顾老贼能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吗?

他们明明心中清楚,顾老贼是何等狠辣无情之人,

哈,他们可真是卑劣啊。

因这侥幸心理,才使得一个孩子替他们承担了一切后果!

商泽风一抹脸,愧疚几乎将他淹没了。

“捕风。”容娴叫道。

捕风立刻紧紧闭着嘴,不再出声。

容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赞赏,捕风、捉影二人可塑性很强啊,未来定能给予她更多的帮助。

这演起来跟真的一样。

属下都这么能干了,我也不能认输。

——奇奇怪怪的胜负欲又出来了呢。

她抿嘴一笑,苍白的嘴唇格外惹人心疼:“别听捕风胡说,我并非是为了你们。”

她神色真挚道:“身为流光楼少主,有些隐秘非你们外人可以知道,我也有义务维护流光楼的名声。”

→_→但流光楼名声快被你败干净了,连楼主都风评被害。

捕风、捉影心中有槽要吐,却坚定的忍住了。

容娴所言很有道理,奈何商泽风三人根本不信。

他们一根筋的认为容娴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太过内疚,这才给了他们一个理由。

他们若真信了才没有良心,不堪为人。

似是认清楚了三人的固执,容娴无奈的说:“我并无大碍,等拜师礼后,师父会为我解毒的。”

她带着一丝俏皮和乐观:“毕竟我是师父唯一的弟子,他可不会让我受制于人。”

解药掌控在除他外任何人手中都不保险,但他又无法保证他会一直在容娴身边,所以解毒成了必然。

这道理商泽风三人清楚,但心中却明白这并非是必然,而是有一定几率失败。

顾老贼对弟子并不看重,他很可能不会解毒,也很可能在解毒前榨干弟子的全部价值……

未来谁都说不准,他们无法用小姑娘的命去做赌注。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小姑娘都这么认真的开解他们了,他们再纠缠下去,恐怕也是给这个让人心疼的姑娘增加负担。

乔清川体贴的说:“我们明白了,只要顾老(贼)、楼主愿意给你解毒,你未来平平安安的,我们就放心了。”

“我们不打扰你了,你先休息。”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的退了出去。

他们离开后,容娴刚才那副隐忍痛楚的模样立刻变得懒洋洋的,她朝捕风道:“演得不错。”

捕风腼腆一笑:“是姑娘教得好。”

捉影:你这么会说话,就多说几句啊。

容娴眉宇间镇静极了,远远不像是七岁孩子该有的模样,朝二位随侍用很稀疏平常的语气说:“很好,多学学,以后我身边才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她摆摆手道:“我睡觉了,你们自由发挥。”

她语气平淡,眉眼间含着一丝警告:“别坏了我的事。”

“是,请您放心。”二人齐声应道。

她们离开后,容娴阖上眼睛,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被子上敲击着,这是她放空时的小动作。

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但总之不会是坏事。

容娴在漫长的生命里学会了一件事,除了修炼外努力给自己创造乐趣,发掘身边每一个认识的人的闪光点,就当是给自己找乐子了。

红尘世界这么多悲欢离合,桩桩件件牵扯不清,因果交缠难以判断,实在是个好去处。

她嘴角微微翘起,哪怕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世界,她也不孤独的。

她总有办法填补内心的孤寂和空洞,不至于让活着变成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