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年和吴德方站在镇政府大院门口等着两位副县长大驾光临。
周永年抬腕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
吴德方道:“昨天刚来过,今天又来,听说是带恒海水产公司的王董来看实地?这么说……咱们镇是太平镇之后第一个和恒海合作的镇了,这感情好,只要这项目运作起来,咱们镇的经济总量得翻上一番。”
周永年比吴德方年长一些,在官场打滚的时间也长一些,他为人十分谨慎,于是道:“老吴,这事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昨天才走,今天就来。虽然说林副县长一向以效率闻名,可也没这么快吧?况且昨天还出了上访这么档子事……”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眉头锁在一起,嘴巴抿得紧紧的,像一条直线。
吴德方不以为然道:“昨晚吃饭的时候你没看出来?占副县长一口一个林老弟,显然是和林副县长套近乎,套近乎为啥?还不是为了林副县长在项目上推波助澜,早点跟咱们石角镇合作?合作为了啥?还不是因为他儿子承租了两千多亩的虾塘和滩涂?听说林副县长和恒海水产的王董是发小,有了这层关系,还怕王董不优先和我们合作?”
周永年掉头看了吴德方一眼,意味深长道:“老吴,你这个人呐,工作上是蛮认真的,可是有些弯弯绕你倒是没看出来。昨天我回家后一直在想,林副县长是第一次见李老头,是怎么打发那些来上访的村民回去的?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吴德方道:“这有什么奇怪,对付村民嘛,画个大饼给个希望就行了,是否落实可以用拖字诀嘛。我觉得那李老头是觉得林副县长的官声不错,信了他呗。”
周永年将目光从自己搭档的脸上收回,看着马路远方不说话,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来了!”吴德方指着远处道:“还真准时,说三点就三点,一点不差。”
周永年朝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几辆车往这边过来,说:“林副县长是军人出身,时间观念当然准了。”
车子进了镇政府,占树平等司机开了门,从车上端着官架子下来。
周永年赶紧带着吴德方上去握手,林安然自己从车上下来,倒不着急握手,而是看着另一辆奥迪车。
奥迪车里钻出了王勇,大家都把目光聚在他的身上。
占树平主动走上去,对王勇道:“王董,今天可真是劳您大驾了,下午就由镇里的同志带你周围看看,去看看我们的虾塘和滩涂,还有那些闲置的鱼排设施。不是我吹啊,我丢他个老母x,这里的条件,在八个临海镇里绝对是最优越的!”
王勇对占树平的粗舌烂嘴也早有耳闻,不以为忤,笑道:“行,我是有生意不怕做,石角镇的情况,林副县长也给我做了简要的介绍。不过我是商人,商人嘛,要谨慎,所以还是亲自下来看看为好。”
周永年说:“那就请王董上车,我带路,大家到村里去看看。”
于是,车队又从镇政府出发,到了下属的几条村里一一看场地。
看了几处海域和虾塘集中地,王勇表现得十分满意,一路上赞不绝口,说这里的条件比起太平镇来不遑多让,如果在这里投资搞合作,肯定是赚的满盘钵满。
占树平见王勇满意,自己也笑开了花,对林安然更是感激不尽,一口一个林老弟,叫得既肉麻又亲热。
到了白浪村视察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
刚到虾塘附近,就看到一大群村民围在虾塘边,打着横额反对村委单方撤销租约!
还我土地!还我虾塘!
王勇惊讶道:“占副县长,这是怎么回事?”
占树平也是大吃一惊,脸色马上绿了下来。
“周永年!吴德方!你们怎么搞的!这些村民怎么在这里?!”
周永年和吴德方顿时愣住了,今天王勇和占树平、林安然下来视察,这事自己也是临时知道,就连镇政府里的工作人员也不清楚。
村民怎么知道的?
看到领导过来视察,村民马上就把一行人为主了,镇里的工作人员也是措手不及,赶紧派人去通知派出所,唯恐出了什么篓子。
“这里的虾塘是我们的!谁是恒海水产的老总?”领头的李老汉声音还是那么大。
王勇说:“我是,请问这位老人家,有什么问题吗?”
李老汉上前道:“我们欢迎恒海水产来我们这里投资搞合作,但是这里的虾塘是村委从我们手里抢去的,租给了占副县长的儿子占永福,我们不服!你们不应该和村里谈合作,应该和我们谈合作!”
王勇转头看了看占树平,一副很吃惊的样子问道:“占副县长,这情况怎么回事?”
占树平急了,对着村民吼道:“你们的事情,县里已经给过结论了,你们再闹事,是要拘留的!”
李老汉说:“拘留就拘留,反正没了虾塘没了土地我们也是吃西北风的命,饿死不如坐牢,坐牢还管饭!”
占树平脸色憋成了猪肝红,可是又拿村民没辄,这里是村民的地盘,在这里发火显然是不智的。
“王董,咱们先回镇政府里去,回去再谈。”
一行人赶紧上了车,又转回了镇政府。
到了镇政府的小会议室里,占树平大发雷霆,将周永年和吴德方骂得狗血淋头。
“你们这书记和镇长是怎么当的?干什么吃的!?社会面稳控懂不懂?影响投资,影响地方发展的事情你们居然掌控不了!?年终的综治考核我要一票否了你们!丢你个老母x!”
王勇在旁边冷眼相看,等占树平发火发得差不多了,才道:“占副县长,这次可真是麻烦了。我们企业嘛,过来投资什么是最关键的?外部环境。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如果你们这里的土地存在纠纷,我真不敢投资,不然我鱼苗虾苗往下一放,村民哪天不顺眼,上来浇上一瓶敌敌畏,我的鱼虾就死翘翘了。”
他又对林安然埋怨道:“安然,你这不是坑我吗?明知道有土地纠纷,还让我过来投资?咱们可是多年的朋友加兄弟,你就这样对我?!”
林安然解释道:“这纠纷也是小事,我相信很快能解决的,昨天我同村民代表谈过了,他们当时也说以后不搞上访了,谁曾想,上访不搞了,却来这里围了地。我也是不知道嘛……”
王勇装作十分气愤道:“行行行,别说了,你总有你的说辞,你们当官的都信不过。我走了!”
说罢,甩手转身就离开。
占树平在背后叫了几声:“王董……王董……别走啊,咱们再谈嘛!”
王勇仿佛没听见,一路出了门,上了车,绝尘而去。
林安然苦着脸对占树平道:“占副县长,这回我也被坑苦了,唉,多年的朋友,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解释清楚了。”
占树平一肚子鬼火,憋着不知道往哪撒,一顿足,又骂了粗口:“我丢他个老母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