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秋织怔愣地看着眼前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朗姆、琴酒、贝尔摩德……清水若禾。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清水若禾,习惯性地想叫哥哥,努力张着小嘴,喉间却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
“额、额……”
反复尝试后,她哇一声继续大哭起来,滚落的泪水倒映着清水若禾盛满笑意的湛蓝色眼眸。
哥哥,我不是混血吧?
哥哥,你为什么在这里?
哥哥,你今年……到底多大?
她不解,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哥哥会在这里?她不懂,为什么哥哥要欺骗她?
她到底是谁?
突然,周围的景物开始扭曲,洁白的墙壁不断虚化,最终变成白茫茫的一片,一片死寂的苍白。
除了……在清水秋织身边围成一圈的组织成员。
他们像一个牢笼,把她紧紧关在其中。
清水秋织躺在地面上,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刚出生的她睁不开眼睛,但她却可以清楚地看清近在咫尺的皮鞋、高跟鞋。
往上看,是或笔直修长或肥粗臃肿的双腿,统一布满茧子的手,有的空空荡荡,有的戴着精致华贵的手链。
视线接着上移,朗姆、琴酒、贝尔摩德、清水若禾等所有组织成员全部面带笑意地注视着她。
“你是谁?”
他们齐齐出声,嘴角勾起的弧度却纹丝不动,宛若复制粘贴、没有生命的木偶。
清水秋织没有回答,这实在太诡异了!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拥有一岁身体的她竟然撑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在她站定的瞬间,身体迅速发生变化——她长到了五岁。
“……”
她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自己变大的手掌,这是怎么回事?
余光注意到身边还在的一双又一双鞋子,她隐约察觉到头顶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清水秋织不自觉放缓呼吸,咽了咽口水,缓缓抬头……
“你是谁?”
还是他们,还是那句话,还是那丝毫不变的眼睛。
唯一变化的是五官,他们的脸仿佛一张弹性极好的皮,眉毛、眼睛、耳朵、嘴巴全部被向上用力拉扯着,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大。
清水秋织愣了愣,心跳急剧加速,迅速转身想逃。
可她逃不了。
这几个人宛若密不透风的墙,把她死死地禁锢在里面。
不论她往哪个方向逃,撞上的永远都是一堵人肉墙,抬头看到的,永远都是那诡异且丝毫不变的笑容。
突然,清水秋织又长大了,这次是12岁。
她长得很快,才12岁就已经长到了大人胸脯的位置。
她只需微微抬头,就能对上那一张张恐怖至极的脸。
他们的脸皮被撕裂,眼球摇摇欲坠地挂在眼眶里,皮肤下是鲜红的血肉和密密麻麻清晰可见的血管。
“你是谁?”
人一旦失去了外层光鲜亮丽的皮囊,内里真实的一面便暴露无遗。
没了脸颊,没了嘴唇,他们的笑容便由本就是笑着的牙齿来维持。
整整齐齐,28颗牙齿。
“我……”
清水秋织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她无助地盯着地面,几乎要发不出声音。
“秋织。”
突然,头顶传来熟悉又温柔的呼唤,她猛地抬起头来,眼里充满惊喜。
“千绪姐……姐……”
是西川千绪,又不是她。
是她的脸,但,仅有她的脸。
“秋织,”“西川千绪”笑出和他们一样的弧度,缓缓抬手摸向脸颊。
“你……究竟是谁?”
“西川千绪”开始一点一点地撕掉脸皮,被撕掉的脸皮下,鲜红的血肉却迅速长出一张新的脸皮。
“我、我是清……”
清水秋织笑容凝固在脸上,精神几乎快要崩溃,她只能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是清水……不对!”
她头痛欲裂地不停捶打脑袋,大颗大颗眼泪不断滚落。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她大声嘶吼:
“我到底是谁!”
“你真是个小哭包啊……”
头顶传来轻微又宠溺的一声叹息,清水秋织微微一愣,抬起头来——她长到了17岁,现在的年龄。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他们”又开始说话了,清水秋织僵硬地将视线分出去,看到了一张张她的脸。
朗姆顶着她的脸,琴酒顶着她的脸,贝尔摩德顶着她的脸,就连她的哥哥——清水若禾,也顶着她的脸,笑着,注视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清水秋织边嘶吼边用双手撕扯着自己的脸,那张被抓伤的脸,写满了痛苦与绝望。
“别问了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哦,小哭包……”
“西川千绪”温柔地将一张张撕下来的脸皮贴在“他们”脸上,覆盖了原本清水秋织的脸。
最后,她的手里还剩一张脸。
她轻轻抬起清水秋织的下巴,微微皱眉,“我怎么能允许你伤害自己呢……”
她将那最后一张脸皮铺开,动作缓慢又小心翼翼地贴在清水秋织脸上,继续道:
“毕竟……那可是我的脸啊。”
“你,就是我。”
“……”
“……”
“……”
清水秋织渐渐停止了无用的挣扎与哭泣,她的情绪很快平静下来。
她转着身体,仰头朝一张张人脸望去,喜悦的、悲伤的、平静的、愤怒的……无论什么情绪,都是西川千绪的脸。
她勾了勾嘴角,张开双臂,身体笔直地向后倒下。
她终于不用再抬头了,她平躺在地上,直视着正上方——那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她清水秋织。
长着西川千绪的脸。
“你……是谁?”
这次发问的不再是那些诡异的人们,是她自己。
清水秋织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墨色眼睛逐渐被血染红,鲜血汇聚成河流缓缓从眼角滑落。
“哈哈哈哈……”
“我是……清水秋织,才不是谁的替代品。”
“永远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