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叔安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你知道的,我以前受过伤,脑子失忆了,不仅忘了自己是谁,还忘了自己有媳妇和闺女。那时候我就以为自己是个孤家寡人,身边除了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就只剩下那匹跟了我好几年的马。前面那两年倒还好,没什么人注意到我,后来我开始在军营中崭露头角,逐渐得到天子的重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五指展开,又缓慢握紧。
“权力这种东西是很有魅力的,它让我从一文不值的乡下汉子,一步步变成了备受关注的朝中新贵,大家想尽办法地要拉拢我,他们给我钱,送我美人,我不肯收,他们就会硬塞给我。给钱倒还好,我不想要的话可以直接退回去,但是女人不行,那些被塞给我的女人,我即便是把她们退回去了,她们也会落得个更惨的下场,所以我会让她们自己选择,想走的就走,想留的就留,最后绝大部分女人都自愿留了下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江叔安笑了下,那笑容非常复杂。
显然是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女人放着自由的日子不过,非得留下来给人当个消遣的玩意儿?
江叔安继续往下说:“而且女人也分很多种,有些地位比较低下的女人,像是那些有卖身契的,还算是比较好处理的,大不了就是把她们当成下人来使唤。还有些是良家女子和官家的庶出小姐,这样的女人是不可能给我做丫鬟的,我只能把她们留在府中,当客人一样招待着。可她们不领情,不仅成天在我的后院里面争风吃醋,还想方设法地往我床上爬,把我折腾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的表情有些尴尬,因为对面坐着的是他闺女,跟闺女说这种事情,他多少都有些不自在。
江微微倒是没觉得不自在,她仍旧保持着安静,示意爹继续往下说。
“因为我一直拒绝那些女人,她们开始胡思乱想,觉得我要么是那方面有问题,要么就是不喜欢女人。更可笑的是,居然还有人信以为真,觉得我真是个断袖,开始往我这里塞男人,我是百口莫辩,烦得不行。再后来,我因为一次不小心,喝了加药的酒,跟一个女人睡了。从那之后,关于我不举和断袖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同时我也发现,其实睡个女人也没什么,反正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矫情个什么劲儿呢?”
“再者,我就算睡了她们又能怎么样?这不代表我就一定会跟她们背后的人捆绑在一起,我依然还是我,那些女人左右不了我的思想,天子也不会因为我睡了几个女人就对我心生怀疑,甚至大家都还会觉得我这样做才是正常人。”
“现在回想起当初我为了躲避那些女人而狼狈不堪的样子,真是觉得好笑,我自以为是的洁身自好,在别人眼里却是傻子一样的行为,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觉得我这个人太蠢,居然被一群女人给逼得四处逃窜。如今我是看开了,别人要送东西给我呢,我喜欢就收下,不喜欢就拒绝。这样一来,那些想看笑话的家伙反倒安分了,没再一窝蜂地往我这里塞人。”
江叔安往后靠,面上仍旧挂着笑,只是那笑容多了几分自嘲的意味。
“做人啊,不能太清高,尤其是混官场的,必须得给自己留个缺点,这样才不会有人觉得你是个异类。就比如说我,如今所有人都觉得我贪恋美色,就连天子也会时不时地给我赏几个女人,大家和乐融融的,多好啊。”
江微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沉默良久才开口:“你这样开心吗?”
“原本是不太开心的,后来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大环境就是这样,我无力去改变整个环境,那就只能改变自己,努力去适应这个环境。”
江微微沉默了。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打从她穿越到这个时代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人了,她的那些思想都必须要改一改。
可她就是改不了。
她不能接受一夫多妻,不能接受买卖人口,不能接受重男轻女,不能接受自己成为别人的附庸……
这些都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或许在别人看来,她这样的坚持也是一个笑话。
江叔安语气轻松地说道:“我的记忆是从两年前开始慢慢恢复的,我想起了自己是谁,也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媳妇和闺女,那时候我其实有点慌,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们母女两个。我害怕被你们知道我这十几年来的经历,所以我是悄悄回来的,穿得跟以前一样,一身的粗布衣裳。没想到的是,你娘居然早就改嫁了,连孩子都能参加科考了,那一瞬间我除了震惊,就是如释重负。你娘没有为我守寡,我也没有为你娘守身如玉,咱们两个算是互不相欠了。”
江微微无语:“感情你们两个还扯平了啊?!”
江叔安乐了:“可不就是扯平了吗?我已经跟段湘君一刀两断,不管她以后咋样,你都崩搭理她,你就当做没她那个娘。”
“那袁曼呢?她又是怎么回事?”
江微微一句话把话题扯回到了袁曼的身上。
江叔安想起那个女人心里就膈应,没好气地说道:“她家里是做生意的,我跟她认识纯属意外,我压根就没想对她怎么样,是她非要跟着我。她那时候还挺单纯的,我瞧着她乖巧听话又懂事,便收了她。当初我明明白白地跟她说了,我这辈子压根就没有娶妻生子的想法,所以我不可能娶她的,她跟着我只能是没名没分。她答应了,还说只要能跟着我,其他的都不在乎,结果……呵呵,女人果然都是善变的,以前信誓旦旦说过的话,翻脸就能不认账。”
江微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你是我亲爹,可我还是不得不说一句,你真的很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