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外,方胜强考虑着如何寻找到玉梅,弥补亏欠;大山里,玉梅也在想尽方法逃离出去,与方胜强破镜重圆。
只是一次一次逃跑计划都在无声中成了泡沫,几个月的忍耐和等待机会,都没让她顺利走出大山,反倒让她孩子根深蒂固地依附在她肚子里。她肚子大得像一个磨盘,比平常孕妇的身子都重很多。她不得不放弃出逃计划,安心养胎,等待一朝分娩。
随着玉梅的身子越来越重,加上下半身浮肿得厉害,已经不能在地上随意走动,她经常是大半天大半天地躺在炕上养神,这引起了大柱娘的不满。
这天早上,大柱娘给玉梅端来一碗红薯玉米渣粥,一碟咸菜,还有一个玉米窝窝头。看她还侧着身子躺着,心里就来气。
“玉梅啊,我怀着大柱的时候还下地干活呢,哪里像你一样整天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的?你看你的命多好啊,有我这个婆婆忙前忙后的伺候着。疲惫还不能说话,要不儿子就得上来说我。大柱现在眼里都是你,哪里还有我这个做娘的哟。”大柱娘将饭菜放在一个破旧的方桌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夸张地捶着腰,唉声叹气地说道。
玉梅迷迷糊糊地躺着,听着有人说话,使劲睁开眼睛,翻身慢慢起身,发现大柱娘像一尊神一样坐在炕边不远的椅子上,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吓得激灵了一下,待回过神来,赶忙说道:“娘,你啥时进来,吓我一跳。”
“你光顾着睡觉呢,哪里知道我这老婆子的辛苦啊。大柱早就去下地干活了。你这赖在床上就是不动,是不是太懒了呢?你若是懂事,也帮着我干点活儿。”大柱娘说着风凉话,不善地看着她说道。
“娘,我很累,很困,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以后知道了,谢谢娘提醒。”自从被捆绑在炕上感觉生不如死后,在解绑后表面的她便变得乖顺了。
在这里没有理可讲,要想生存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愿。为了肚里的孩子,她只好委曲求全,这样她不受罪,肚里的孩子也可以好好成长。好在这母子俩都重视肚里的孩子,这样一来,他们再也没有为难过她,只是怕她跑了,看得紧了些。现在身子越来越重,肚子越来越大,他们更放心了。他们只等着孩子生出来,该做奶奶的做奶奶,该做爸爸的做爸爸。
“好吧,那你赶紧将饭吃了,歇会将外面的青草剁一下,拌拌猪食。”她站起来给玉梅派好活就要走。
“娘,青草我可剁一下,但是猪食我可能搬不动,现在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我怕一使劲影响到孩子。”玉梅弱弱地说道。
“你坐着拌好就行,不用你搬。你怎么那么娇气,好像是从城里来的大小姐一样?你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太懒了可不行,在这个家里是不可以的。”大柱娘听到她这么说,斜着眼瞧了她一眼,冷嘲热讽地说道。
“谢谢娘,我知道了。”她不敢跟她计较,低声下气地说道。
“知道就好,赶紧吃饭吧!我去地里换大柱回家,你乖乖地在家待着,这个时候可不能随便外出,都快生了很容易出事的。听到没有?”对玉梅的反应,很顺她的心意,感觉自己是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走出了房间。
在窗户边,她看到大柱娘扛着锄头走出院子,她的心才变得轻松了。现在是属于她的时间,若是没有怀着孩子,她会利用这个机会逃出去的,可是现在却不可能了。她豁不出去了,因为此时已经不是自己了,她怕孩子因此受到影响,日后见了方胜强无法交代。
她想他了,想他的拥抱,想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可是他们却阴差阳错地天各一方,虽然相爱却不能相守,只能望洋兴叹,在彼此牵挂中熬煮岁月。她想逃,想逃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若是她能等下去,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结局啊。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是她对他失去了信心,是她先放弃了对他的信任,否则她拼死也会等他来接自己呢。她都不怕死了,难道还怕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冷嘲热讽吗?他们两个是相爱的,为啥就不能心灵相依呢?
难道像现在跟大柱一样才能是正大光明的吗?这明明是犯法的。石头和张嫂将她骗来,卖给了大柱,为什么就没有笑话呢?这明明是错的,全村却在维护着。这不是颠倒黑白吗?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对的错了,被拿来反复咀嚼,说三道四;错的对来,被津津乐道地提倡,拼力维护。是社会病了,还是自己病了呢?
一阵恐慌袭来,她突然很不自信了。现在自己这个样子,还能配得上方胜强吗?自己已经被迫与大柱行了夫妻之事,他能接受得了这个现实吗?她的内心升起一丝悲凉,在这个视贞洁为宝的年代,她的行为是被人唾弃的。即使是她被迫的,即使是她为了活着,这也不能成为她被原谅的理由。她终究不干净了,是个男人都不会接受的。那她拼命想逃出去还有什么用?与其看别人冷眼,还不如在这个陌生的山村了此一生。
不,这怎么可以呢?自己还有老爹老娘,她一直不回去,他们会着急的,会担心自己得病的。她必须逃出去,即使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再说她不能让孩子在这个闭塞的山村里无出头之日,她必须逃,等孩子生出来,她还要想办法逃离这里,这是必须的!
她太纠结了,太悲伤了,太思念了,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痛苦不堪。不知什么时候,她坐在炕头上已经泪流满面。环视这个简陋而阴暗的屋子,她感觉就像是一个牢笼一样,没有自由没有快乐,若是让她在这里生活一辈子,那将是生不如死的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