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人酒量欠佳的名声远扬,她爹爹的酒量甚至比不过娘亲,而哥哥渐大之后,也是浅酌几杯就醉,温云沐自打顶了温徐清的身份之后,睡前都会刻意饮一些酒来锻炼酒量。
但是,怀王的酒也太烈了。
温云沐分明地感知到,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情绪、行为,时刻处在崩溃的边缘。
因此,一进入马车落座,她就缩在了角落,和离庚白刻意拉开了距离。
“你没事吧?”离庚白递过一壶水来,“喝一点,出门前我让人去跟浮翠阁的人讨了醒酒汤来。”
“谢谢。”
温云沐仰头,将壶里辛酸苦辣的水一饮而尽,也不知道是不是暗示的缘故,倒是真觉得好受了一点。
“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恍恍惚惚之间,温云沐没有管住自己的嘴,问出了今晚最想问的话。
离庚白苦笑一下,怎么,在她眼里,他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我争过了,也抢过了,争不过也抢不过,得不到的难道就非得毁了吗?远远看着你,过得幸福美满,也很好。”
“可是——”温云沐想起今早与叶垂云的争吵,忽然精神起来,也来了力气,撑着马车的厢壁坐立,抱怨着,“我怎么也不明白,陛下赐婚之后,殿下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离庚白愣了一下,他轻哦了一声,就听到温云沐在马车里大吐苦水,“你说他那么聪明对吧?我哥没了,我在顶替我哥,我嫁给他,这么大的事,我哥得在吧?我就一个人,不能分两半吧?既然我哥在,那我就不能在啊,所以我让云秀顶替我去跟他拜堂,这是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他还冲着我摔盘子砸碗的,说什么我让他失望了,他还让我失望了呢!”
离庚白哭笑不得地听着,“二姑娘,他好歹是个皇子——”
“皇子怎么了?他在我们家长大,吃我们的喝我们的都多少年了,我们也没跟着沾光不是?也没要钱不是,皇子了不起吗?他不是之前一直说要当我哥,哥哥难道说不得?”
离庚白看得出,温云沐酒气上头,是真的醉了,说话比平素张狂了许多,表情也生动得很,远不像平日那般谨慎。
“还有你啊——干嘛救我,又要我欠你情分,本来就觉得很对不起你了,这下怎么还得清。”温云沐伸出脚,踢了离庚白一脚,讪讪道:“不过,还是得谢你,那会子我很怕,你若不在,我会直接闯出去的,又不知会生出什么事。”
离庚白看着她挨着的脚,许久没有说话,随后他情不自禁地伸出腿,勾住了她的脚。
那一瞬间,离庚白觉得自己好生可怜,好生卑鄙,又好生欢喜。
他低声自语着:“你欠着我的情分,也很好,至少心里有我。”
“什么?”温云沐大声道,她又踢了他一脚,轻轻地,小猫挥拳一般,气势倒是十足,声如洪钟地道:“你大声点!我听不清!”
侧耳倾听的模样像个失聪老人,令离庚白笑出声来,于是他也大声喊:“你很可爱!”
吓得驾车的两名侍卫一激灵,面面相觑,公子对自己妹夫说你很可爱?
车厢里,温云沐也觉得不像话,于是嘟着嘴巴道:“胡说八道!”
就在侍卫浮想联翩之际,离庚白探出头来,道:“到侯府之后,去请姑娘来接小侯爷。”
“是。”
可是平靖侯府前,停着的是唐王府的华丽马车。
“公子。”侍卫打开车门,“唐王殿下来接人。”
话音刚来,人就被人拨到了一边,叶垂云弓着身子进来了,看了一眼离坐很远的两人,一扬手就先打晕了温云沐。
离庚白挑眉,正要说话,就被叶垂云的话堵住了嘴,“他们两兄妹喝了酒都管不住嘴,侯府门口有眼线,打晕了她,省得露出破绽。”
说着话,叶垂云很自然地坐到温云沐身边,将她揽着靠在肩上。
“又是王叔?”
离庚白点点头,不解道:“怀王在此时总是和温家过不去,大概是想着晋王要回来了,才这么干。”
“只要父皇还在,他就没必要跳进这个旋涡,除非他觉得我上位要动他,可是我与他从未有什么交集瓜葛,蹊跷就蹊跷在这里。”叶垂云扣住温云沐的肩,将人紧紧靠在自己怀中,肩背挺得笔直,“虽然离黎黎让他的妾室落了面子,说到底也是妇人之间的那点事,犯不上。”
“也许怀王知道一些晋王暗中的动作或者是没有浮出水面的势力,觉得殿下必败,这才提前纳投名状。”
“也不无可能。”叶垂云沉吟着,“如果真是这样,也许我们一直追查的那位幕后之人和晋王合流了,如今天下各势力,唯一没有露出真面目的就是清流。”
“但是秦氏之前不是说,幕后之人不是晋王的人。”
“此一时彼一时。”叶垂云叹道,“毕竟晋王当下是荣归,少不得封赏一番。”叶垂云话锋一转,“让你安排的事情,怎么样了?”
“殿下放心,已经差不多了。”
“那就好。”
正事说完了,叶垂云不禁望了一眼面色嫣红的温云沐,道:“今日怀王起疑了吗?”
“没有,他逼着二姑娘耍了一套刀法,二姑娘最后以刀为枪,打出一招回马枪,怀王应该不会起疑。”
“那她喝了酒——”
“嗯,酒品不好。”离庚白笑笑。
此话说得模棱两可,叶垂云忍不住挑眉,道:“说了什么吗?”
“说她对不起我,一直愧疚——”
叶垂云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打断了,“不是问你这个。”
“那殿下问哪个?”
忽然,马车外响起离家侍卫的声音,“殿下、大公子,姑娘来接姑爷了。”
离庚白应了一声,要去推开马车的门,但是被叶垂云握住了腕子,他眼中有微微期待,问着:“她——有没有提到我?”
离庚白似笑非笑,“殿下,这个你不如等二姑娘醒了,亲自去问她,毕竟都要成亲了,何必要我这个不相干的人来传话呢?”
叶垂云悻悻松开手,离庚白此人,在情情爱爱上,当真是小肚鸡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