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好事将近,唐王府的下人们都欢天喜地的,府里的主人面上常年不见喜色,这几日破天荒地走路带风,眉眼带笑。
殿下开心,底下办差的人更开心。
殿下不开心,底下办差的人也不敢开心。
“啪——”书房里传来东西砸碎的声音,韩杨在门口招招手,打发在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了,而自己也轻手轻脚地躲远了些。
屋子里,殿下和小侯爷正在吵架,自己还是别凑到跟前作死了。
温云沐就知道,她找叶垂云商量会是这个结局。
今日她起了个大早,还专门以权势强压厨娘,插队买了馄饨,快马加鞭来到唐王府的时候,馄饨皮都没泡灢,温云沐推门而入,叶垂云正坐在书案前,拉着一副花样子,眉头微蹙,似在沉思,见她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起身,温声道:“沐姐儿,你怎么来了?”
温云沐手脚麻利地把馄饨取出来,道:“今日要早去署衙,索性和你一起用早饭,一早这是看什么?”
“之前定的喜带拿回来了,但是我不喜欢,想再换个,昨晚送来了花样,今日定了,赶着这几天就能绣出来,正好你来了,看看喜欢哪个?”
温云沐并不太在意这些事,只应付着:“随便什么都好,你看着挑。”说着话主动牵过叶垂云的手,“快坐下陪我吃一点。”
叶垂云只愣了一瞬间,就立即捉住了温云沐的手,嘴角压不住笑意,毫不遮掩地上扬着。
“我有些事要同你商量。”
“嗯。你说。”
温云沐把半颗馄饨咽下去,伴着心底的忐忑,开口道:“你我大婚,我哥不能不出席啊!”
“我计划明日就将他外派出去。”叶垂云道:“你放心,这些事我都会考虑周到。”
“可是这样不行——”温云沐蹙着眉,“你和我哥最宠我了,而且你们又是从小长大的关系,我哥还是你的左膀右臂,是什么天大的事,需要他在你我成婚当日出京处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叶垂云把一碗馄饨吃得见了底,见温云沐还有小半碗未动,便贴心地给她喂到嘴边,见温云沐下意识张嘴吃下,顿时心中被快乐填满,膨胀得要炸了。
“我有个想法。”
“你说来听听。”
温云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忐忑,她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想,那日我还扮成我哥的样子。”
叶垂云陡然抬眼,举到半空中喂馄饨的手停下了,随即放下来,面上倒是不显山露水,但语调已经低沉了,“还有呢?”
“成婚的流程,由云秀替我完成,横竖在盖头底下,没人看到得到——”温云沐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本来想说待客人散去后,他们再在一起真正的拜月成婚。
可叶垂云没有听完,就将桌上的碗盘全部扫在了地上。
他连名带姓地喊她,“温云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可以当你方才是发昏了乱说话。”
温云沐心中一颤,她与他相识多年,他从来都沉静的,压根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
温云沐忽然有些内疚,又有些胆怯。
“这不过是一时之计罢了——”
“一时之计罢了?”叶垂云站起来走了两步,在门边站定,背对着温云沐许久没说话,他似乎是在努力消化着自己的情绪,但又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接受温云沐所说,于是转过身来,气恼地道:“这是你同我成亲,结果你让云秀扮成新娘?你是不是压根就觉得你我成亲这件事,也是个计策?你对我有没有情谊?在你眼中,我和离庚白没有区别吧?都是工具是吗?”
“殿下这是生哪门子气?”温云沐的声调情不自禁地高了几分,“我难道没有对殿下表明过心意嘛?虽然成婚是迫不得已,殿下娶我也是迫不得已,可毕竟我也是喜欢殿下的,喜欢和把事情做圆满有冲突吗?我心中的夫君已认定是你,成亲不过是个形式,为什么非要拘泥于此呢?”
哗!叶垂云真是叹为观止!看着振振有词的温云沐,他甚至气得哆嗦了一下,两眼发黑。
她说起话来堪称无情刻薄,可是在这无情刻薄的话语中,她又明明白白地说喜欢自己!
叶垂云沉默片刻,眼中藏了几分苦楚,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压抑:“沐姐儿,这桩婚事,我盼了许久,我——”
叶垂云欲言又止,他不想告诉她,他对这桩婚事倾注了如何多的心血,他只希望那日她看到的每一处都是完美的,可以称心如意地嫁给他。
可是她似乎并不在乎,觉得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我知道你会很失落,可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沐姐儿,你不觉得你太冷静了吗?难道让你去扮演一个与婚事无关的人,就是唯一的解决之道吗?”叶垂云忽然掐住她的脸,情绪隐隐有些失控,“你算计一切,你摒情弃爱,你甚至毫不在乎,在你嫁给我的那一天我身边的人不是你!可笑的是,你此时此刻,还要我接受这件事?你对你与我的婚事,有过半分期待和幻想吗?”
温云沐被他掐得后退了一步,整张脸都在发酸,于是打开他的手,愤然道:“殿下,你以后还要纳妾,有的是成婚的日子,而且你这么爱成婚,等宾客走了,想怎么成婚怎么成婚,天地拜不了,我可以和你拜月亮,合卺酒还可以再喝一遍,关上门随便你我,可那么多人前——”
什么?他还要纳妾?他还有的是成婚的日子?
什么叫他这么爱成婚!
叶垂云一扬手,挥翻了手边的白瓷瓶。
“温云沐,你还没嫁给我,竟先张罗着替我纳妾了!“
“不是,殿下,我——”温云沐只觉得浑身长了八百张嘴也说不清了,“这只是,这是打消别人疑心的一种方式——”
“不,是代价。”叶垂云缓缓道,“一种不需要付出,却被你首先就拿来牺牲的代价。”
“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叶垂云苦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凄凉,“温云沐,你可知道,我有多失望?”
温云沐抿了抿唇,冷静下来,她伸手想要拉住他,却被叶垂云轻轻避开。
“看来此时,你我并不适宜讨论此事,我先去署衙,待下午再来——”
“你不用来,方才的话,我当没有听过。”
话音落下,房间内一片死寂,温云沐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想说的话在舌尖上滚了又滚也没说出来,只违心地道:“殿下,下官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