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瑞雪猛地转身,散落的鬓发扫过顾渊喉结:“爷爷糊涂你也跟着疯?那对兄妹要是……”
未完的话语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截断。
顾渊瞥见屏幕上的“张倩梅”三字,眼底掠过寒芒,监控画面里,钱允正握着染血的匕首对镜头傻笑。
顾渊的决断实则同时保全了钱允性命与钱家声誉,何错之有?
当钱瑞雪听闻要取人性命时,脸色瞬间发白,紧紧抓住丈夫衣袖:“我们世代清清白白经商,怎能沾染这种血腥勾当?”
看着妻子纯真的面容,顾渊暗自苦笑。
温室里生长的花朵永远不知外界风雨有多凛冽,若非有人暗中筑起屏障,钱家怎能在商海沉浮中安然至今?
“正是要避免钱家沾上血案污名,我才必须阻止钱允。”
顾渊轻抚妻子颤抖的手背:“老爷子当众掌掴钱允,不正是怒其险些让家族蒙羞么?”
这番解释让钱瑞雪恍然惊觉,原来顾渊暗中协助那对兄妹,反而维护了钱家的道义立场。
“可他们终究是行刺爷爷的……”想到病榻上的老人,钱瑞雪声音发颤。
“钱小兔那个姑娘还有些良知。”
顾渊眼前闪过当日意外撞见的旖旎画面,腰间突然传来剧痛。
钱瑞雪指尖掐住他腰间软肉,柳眉倒竖:“提起她就眼神飘忽,莫非那晚在洗手间……”
“天地良心!我是说或许能通过她说服他哥哥!”
顾渊疼得直抽冷气:“不过最根本的,还是得查清老爷子当年的恩怨。”
与此同时,九天集团训练场上寒风呼啸,数十名赤膊壮汉在零度气温中咬牙扎马步。
不远处的落地窗后,莫迪·李惬意地抿着热咖啡,透过雾气蒙蒙的玻璃欣赏自己的“杰作”。
“这洋教官简直魔鬼!”
“他倒是会享受暖气!”
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中,有人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刺骨寒风呼啸了一个多钟头,解散哨终于响起。
人群哆嗦着冲进安保部抢暖风,唯有个黑影雕塑般钉在台阶上。陈庆搓着冻红的耳垂凑近,发现是张忠义正盯着结霜的栏杆发怔。
“啪”地弹开打火机,陈庆把皱巴巴的香烟怼进对方指间。
张忠义猛地回神,烟火明灭里挤出苦笑:“庆哥……”
“犯什么轴呢?暖气房都挤破头了。”
陈庆哈着白雾蹲下,军靴在冰面划出凌乱刻痕。这个被顾山坑进泥潭的兄弟,半年前还是看守所常客,如今制服胸牌被擦得锃亮。
“老板垫了我妈的医药费……”
张忠义喉结滚动,霜花顺着眉骨往下淌:“可我这辈子怕是还不清。”
陈庆噗嗤笑出声,烟灰簌簌落在雪地上:“老板差你那点碎银子?”
见对方仍揪着衣角,他敛了笑意:“咱们把场子守稳,就是最好的报答。”
话音未落,两人被尖利哨声惊得跳起。
挤进暖烘烘的值班室时,玻璃窗外掠过的画面让众人瞠目——枯树林里蜷着个单薄身影,冻红的手指正飞快翻动医书。
“一芬这丫头魔怔了。”陈庆摇头。
监控屏幽光里,地下室窗边蜷着裹棉被的王智。
他呵气擦亮玻璃,看着雪粒落满少女发梢,想起半月前顾总说的话在走廊回荡:“让她专心备赛,少来地下晃悠。”
县志残页在膝头沙沙作响,王智把暖水袋往窗台推了推。
二十米外,张一芬突然把医书扣在脸上,仰头对着铅云密布的天空背诵药方,白汽随着口诀袅袅升腾。
王智望着蜷缩在窗边的单薄身影,喉头哽着半句劝诫始终没出口。
地窖的霉味混着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他裹紧发硬的棉被,目光却黏在斜上方那扇巴掌大的气窗。
张一芬正咬着铅笔尾端,泛黄的古医书在她膝头沙沙作响。
正盘算着该用伤寒论还是金匮要略打开话头,却见张一芬突然摸出手机。
视频通话的光影映在她骤然舒展的眉间,轻快的应答声顺着铁栅栏飘下来:“原来白芷要配羌活呀!顾老师您真厉害!”
棉被从僵直的肩头滑落,王智机械地捡起时才发现掌心结着冰碴。
气窗外的积雪在暮色里泛着蓝光,三天前他固执地扒开每片试图封住视线的雪花,如今才惊觉这方囚笼里早没了期待的脚步声。
呼啸的北风裹着雪粒灌进领口,他盯着自己青紫的指节发怔。
直到铁门铰链的锈蚀声惊醒混沌,陈庆举着应急灯愣在门口,羽绒服吊牌还在唐凌指间晃荡。
两人倒抽冷气的声响在空荡地窖格外清晰——墙角的冰棱已爬过霉斑,蜿蜒指向蜷缩在破絮堆里的人形。
可能是连日的积雪重压让铁制窗栏不堪重负,亦或是王智执着清理冰碴时反复触碰导致金属腐蚀。
总之,那个蜷缩在雪堆里的身影竟从变形的栏杆间隙钻出,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陈庆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唐凌额头沁出冷汗,两人手忙脚乱拨通了顾渊的号码。
此刻别墅内暖气氤氲,顾渊正握着银针为钱瑞雪调理足底穴位,蒸腾的药雾里传来手机震动声。
“老板!王智他……”
唐凌急促的声音从听筒炸开。
顾渊将浸着艾草的热毛巾覆在妻子脚踝,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天气:“随他吧,本就不该困着活人。”
两个手下举着手机楞在了原地,尽管心中疑虑也不敢再说话。
……
“顾渊,我要去公司!”
钱瑞雪慵懒地窝在躺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热可可。
顾渊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指尖划过她冰凉的腕脉:“零下二十度的寒潮,你打算用这副身子骨挑战极限?”
投影仪在墙面投出实时会议画面,他晃了晃自己的平板电脑:“看,我连季度报表都搬回家了。”
银针在穴位上轻颤,钱瑞雪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
当顾渊取下最后一根针时,她已然蜷成团陷入酣眠。
手机在茶几上突兀震动,屏幕上闪烁的“林香玉”二字让他瞳孔微缩。
这个被拉黑数月的号码,竟换了个马甲重新出现。
“同学会?”
顾渊掩上阳台门,寒风瞬间裹住他的冷笑:“当年在教室后门泼我脏水的家伙们,如今倒想起叙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