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周山向东,有一片广袤无垠的林海,洪荒季节的更迭,在此留下了鲜明的痕迹。原本在春夏之际,这里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海,生机勃勃,充满了生命的活力,然而,当寒冬的脚步悄然来临,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如同一场白色的梦境将整个林海覆盖。
草木在严寒的侵袭下逐渐枯萎,失去了往日的繁茂;鸟兽也因难以忍受这刺骨的寒冷,纷纷迁徙或隐匿,使得这片曾经热闹非凡的林海,如今变得一片银装素裹,满是萧瑟之景,唯有几棵常绿的针叶杉树,在一片洁白之中,稍微露出星星点点的绿意,仿佛在顽强地诉说着生命的不屈,给这死寂的林海带来了丝丝生机。
此刻,在这片银白色的林海中,夸父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在前方,燧人紧紧跟在他身后,后面还跟着数位巫族战士,一行数十人,在皑皑白雪中跋涉,脚下的积雪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
他们身上都裹着厚厚的兽皮,以抵御这凛冽的严寒,众人前后相依,每一步都迈得极为艰难,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大雪中缓慢挪动,由于积雪深厚,他们的发须都被白雪染成了白色,嘴里呼出的热气一接触到冰冷的空气,便迅速凝结成雾气,在眼前缭绕,有时稍不注意,就可能深陷雪中,瞬间被这茫茫白雪吞噬身影。
冬日的太阳似乎也变得慵懒起来,并非每日都能按时升起,天黑的时间比夏日要早许多,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暗下来,尽管满地的白雪反射出些许光亮,但时间却是已经临近傍晚。
众人行至一块巨石之侧,领头的夸父身形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他的突然止步,让身后的众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出于本能,他们瞬间警惕起来,目光如鹰般扫视着四周,然而,周围除了连绵的白雪和林立的树木,并没有任何异样,众人心中疑惑不解,纷纷将目光投向夸父。
夸父似乎没有在意众人的眼神,他抬头望向眼前那片望不到尽头的茫茫白色林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疲惫,片刻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燧人,语气中带着略微的不满说道:
“贤弟,你说你那么猴急做啥呢?”。
“我知道你急切地想要见到你徒儿,可也不必非得在这冰天雪地的时候赶路啊。等到来年春天后,冰雪消融,道路顺畅,那时候再出发多好,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活受罪。”
众巫族战士听到夸父这番话,原本紧绷的警惕之心瞬间松懈下来,他们也顾不得这寒冷的雪地,纷纷就地坐下,稍作休息。
燧人则无奈地瞟了一眼夸父,心中暗自思忖:我要是再拖几天,你恐怕就会变卦反悔了吧,但在当下这种情形下,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哄着夸父。于是,他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带着恭维且诚恳的语气说道:
“大哥,这次确实是小弟的错,让大哥无端受此苦难,还望大哥您消消气,日后小弟必定对大哥您肝脑涂地,以报答您的护送恩情。”
夸父见燧人如此低声下气,满脸堆笑的模样,即便此刻心中还有再多的怨言,也实在不好意思再继续抱怨燧人,随后,他也像众人一样,不管不顾地席地而坐,刚准备从怀中掏出妖兽肉来啃食,以填满饥肠辘辘的肚子,补充一下消耗巨大的体力。
燧人见此情形,急忙跑向远处,在众人惊愕不解的目光中,没过多久,他便麻利的收集了一大捆枯枝树叶,放到众人旁边,接着,他从识海中唤出燧灯,点燃燧火,又用神识引出一朵燧火,轻轻落在枯枝树叶上,顷刻之间,一堆熊熊篝火便燃烧起来,火焰在寒风中肆意跳跃,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燧人又从炼妖壶中倾倒出一些新鲜的妖兽肉,用木叉仔细地穿好,架在篝火上烤炙,还不时地往肉上撒上一些秘制的佐料,顿时,一股股扑鼻的香味弥漫开来,在空气中肆意飘散。
夸父看着如此机灵、有眼力见的燧人,再瞧瞧其余数十个围坐在篝火旁,眼睛紧紧盯着烤肉,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的巫族战士,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不满地瞪了众人一眼,随后也加入到众人之中,准备享受这难得的美食。
燧人看着身旁一副吃饱喝足,正悠闲地用树枝剔牙的夸父,装作不经意地说道:“老哥,趁着这会儿闲暇时间,要不你跟我讲讲盘古城呗,也好让我提前了解一下,省得到了城里,一不小心闯出什么滔天大祸,到时候还得您出面救我,那可就太不好意思了。”
夸父听到燧人的话,微微一怔,放下了手中剔牙的树枝,他带着几分意外与惊奇,上下打量了燧人一眼,心中暗自思忖:就你小子往日鬼精鬼精的模样,现在这般低声下气,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指不定又在盘算什么坏主意。但转念一想,燧人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况且除了盘古殿以及祖巫们的事情,巫族确实也没有什么值得隐藏的秘密。
夸父心中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说道:“嗯,你说的也在理,那我今天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盘古城,乃是我巫族第一大城,方圆达万里,城中居住的巫族人口将近一亿。它位于不周山东南山脚,因其依傍不周山而建,所以只有东、南两道高俞万丈的城墙,在这两道城墙的交界处,便是进入盘古城的城门。”。
“由于不周山西、北两面皆是笔直陡峭、直通山顶的悬崖,故金仙之下的生灵想要攀上不周山,就必须经过这道关卡,因此,这也是我巫族人口虽少,却能有效遏制妖族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夸父停顿了一下,眼中满是自豪之色,几乎要溢了出来。他看了看身旁的燧人,见燧人脸上露出一脸震惊的神色,这才接着说道:“盘古城是在三族大劫之后,由十二祖巫经过近万年的不断勘察,精心挑选了此地,。”。
“而后,十二祖巫带领最早从盘古殿血池中诞生的族人,就地取材,选用不周山上特殊的巨石,历经近亿年的时光不断规划、调整、建造,最终才形成了如今这般规模宏大的巨城。”。
“城中只有一条主干道,名为盘古大道,这条大道宽度超过千丈,从城门口一直延伸至不周山脚,也正因这条盘古大道,将盘古城一分为二,形成了西南和东北两个城区。每个城区又进一步划分为六个坊,总计十二个坊,每个坊根据不同属性的煞气,分别居住着十二祖巫的后裔。”
夸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顿时感觉口干舌燥。他随手抓起身旁的白雪,胡乱地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稍微喘了口气,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道:
“我句芒族位于东北城区的正东位置,句芒族向北依次是强良族、翕兹族以及帝江族,向南依次是祝融族和共工族。在西南城区,后土族位于正南位置,向西依次是天吴族、玄冥族、烛九阴族,向东依次为奢比尸族和蓐收族。”
“十二祖巫一般常驻在不周山上的盘古殿中,每百万年由一位祖巫轮值坐镇盘古城,而这次轮值的,正是火之祖巫祝融。”
说到祝融,夸父的神色微微一变,似乎是想起了以前被祝融操练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敬畏,又夹杂着些许忌惮,不禁打了个冷颤,转头哀怨地看了一眼燧人,而后又颓然地接着说道:
“除了万年一次的盘古祭,一般情况下,大巫们都不会主动回到盘古城,所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祖巫你基本上见不到,再说了,你顶着巫族的贤者的帽子,一般的巫族也没谁会无缘无故地招惹你,除非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的。”
夸父的语气不知不觉间染上了埋怨的色彩,说完之后,他更是将心中的不满通过眼神宣泄出来,狠狠地瞪了燧人一眼,随后,夸父猛地转过身去,宽阔的后背对着燧人,像是一道隔绝的屏障,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不再发出任何声响,陷入了沉默之中。
顿时,周围的空气仿佛也随着他的沉默而凝固,气氛变得尴尬而压抑,只偶尔传来篝火燃烧时 “噼里啪啦” 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燧人听到夸父的这番话,又看到他这般模样,也是疑惑不解,他实在不明白夸父为什么如此惧怕回盘古城,心中本来还有许多问题想要询问,可看着夸父一副不想再开口的样子,几次话到嘴边,却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最后,燧人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独自陷入发呆之中,脑海中不断回忆思索着关于盘古城的种种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