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陶业初兴启新程
陶业初兴启新程
檐角铜铃在陶埙声中震颤出涟漪状的星辉,苏云澜攥着那枚嵌着玄鸟纹的青瓷残片,冰鉴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渗进掌心。
她望着城南方向渐次熄灭的灯火,突然将安神茶浇在冰鉴上,腾起的白雾里浮动着钧窑笔洗碎裂的幻影。
“明天去城西。”她将青瓷片按在萧煜寒掌心,月光下残缺的玄鸟纹竟与他锦袍暗纹完美相嵌,“这种纹样出现在前朝贡瓷上,如今却碎在赵记陶坊的废渣里。”
萧煜寒指腹抚过瓷片断口,玄铁扳指与青瓷相击发出清越声响:“两年前刑部查封私窑,陶工村半数青壮流徙岭南。”
五更天的梆子敲碎残月时,牛车已碾着晨露停在陶工村斑驳的牌坊下。
苏云澜掀开竹帘,见晾晒稻谷的场院上竟支着三座残破的龙窑,窑口蛛网间垂着褪色的祈福符,符纸上“火德星君”的字迹被雨水晕染成朱砂泪。
“当年十八座窑口昼夜不熄,如今……”张村长佝偻着背引他们穿过荒草丛生的窑场,枯枝般的手指抚过窑砖缝隙渗出的结晶盐,“自官窑改烧珐琅器,陶土配方都锁在工部,去年冬雪压塌最后一座窑,李师傅他们……”他踢开脚边半埋土中的陶轮,转轴间惊起一窝灰鼠。
苏云澜蹲身捡起块釉料结块,前世实验室的x荧光仪数据突然浮现在眼前:“含铁量23.7%的赭石,配青檀灰釉正好能烧出曜变天目。”她突然将青瓷残片按在窑砖上,晨光中玄鸟纹竟与砖缝间渗出的铁锈痕重叠成完整图腾。
萧煜寒解下玄色大氅铺在积灰的陶凳上,剑穗垂落的墨玉坠子晃过残破的施釉方碑:“烦请村长召集尚在村中的陶工,我愿以战功作保,向工部讨还陶土配方。”
“使不得!”张村长攥着烟杆的手背暴起青筋,“上月王陶匠偷挖观音土,叫巡检司打得半月下不来床……”他浑浊的眼珠突然定在苏云澜腰间晃动的香囊上,那囊中漏出的香粉正随风渗入陶土,竟在地面凝出星斗状的光斑。
日头偏西时,苏云澜站在李陶工新垦的菜畦前。
三十出头的汉子正握着锄头翻地,裤脚沾着泥浆,可那翻土节奏分明暗合制陶时的揉泥手法。
她注意到篱笆墙挂着串风干的陶埙,孔洞间卡着未洗净的瓷土。
“李师傅可知,玄鸟纹需用骨刀在素胚将干未干时雕刻?”她突然将青瓷片掷向陶埙,撞击声惊飞满架葫芦,“就像此刻——”香囊甩出的金粉随声波震颤,竟在半空凝成个旋转的陶轮虚影,“土胎将凝时最忌迟疑,正如陶运当兴之机。”
李陶工锄头顿在鹅卵石上迸出火星:“娘子说得轻巧!前年工部强征龙窑改烧琉璃瓦,三百陶工如今还剩几个指头?”他扯开衣襟露出肋下疤痕,“这是官窑监工赏的烙铁印,就因我私藏了块雨过天青釉的试片!”
萧煜寒的剑鞘突然压住躁动的锄头,玄铁冷光映出他眼底坚毅:“我戍边时,先锋营每逢绝境便分食最后块麦饼。”他解下玉带扣拍在石磨上,内层暗格滚出十粒金珠,“这是圣上赐的玄鸟金,权当订金。”金珠滚过石磨缝隙,恰巧停在苏云澜裙裾映出的香雾星图中。
暮色漫过残窑时,李陶工颤抖的手终于捧起金珠。
苏云澜望着萧煜寒空了的玉带扣,忽见那金珠表面竟浮现出与青瓷片相同的玄鸟纹。
晚风卷来破碎的陶埙声,村口老槐树上悬着的破陶钟突然自鸣,惊起满树栖鸦振翅掠过龙窑残影。
暮色将最后一缕铁锈红的天光揉碎在窑砖缝隙里,苏云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萧煜寒玉带扣上残存的温度。
十粒玄鸟金珠在李陶工掌心折射出流萤般的光斑,倒映出篱笆墙外探头的枯瘦妇人——那是李陶工的妻子王氏,正攥着补丁摞补丁的围裙,指节泛白如同经年未施釉的素胎。
“当家的!”王氏突然扑跪在菜畦边,惊飞啄食的麻雀撞歪了晾衣绳上的陶埙,“上回官差抽断三根藤条才放你归家,小虎子听见铜锣声就尿裤子……”她怀里五岁稚童的裤脚还沾着泥浆,脖颈处狰狞的烫伤疤痕随着抽泣起伏,像件烧裂的残次品。
萧煜寒的剑穗突然无风自动,墨玉坠子碰响腰间半枚虎符。
苏云澜嗅到空气中浮动的血腥气——那是他戍边时浸透铠甲的煞气,此刻却化作掌心温热的触感。
他未松开的右手带着剑茧,轻轻将她被夜露沾湿的碎发别到耳后:“当年先锋营断粮七日,是靠啃食箭簇上凝结的霜花撑过来的。”
苏云澜望着他玄色衣襟内隐约透出的旧伤,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支未完成的细胞修复剂。
她空间里封存的医疗舱正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嗡鸣,却终究只是将香囊中的安神香催得更浓。
金粉在暮色中织成张细密的网,笼住王氏脚边破碎的陶碗,碗底残存的粟米粥泛起奇异荧光。
“此物或许能助小虎子。”她解下绣着回字纹的荷包,取出枚蜡封的玉色药丸。
月光穿透药丸时,竟映出其中游动的凤尾状纹路——那是她用空间灵泉培育的雪莲萃取物,“每日卯时化半粒于晨露中,疤痕消退前切莫见光。”
李陶工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抓起块陶片狠狠划过掌心,血珠滴在玄鸟金纹上竟发出淬火般的声响:“三年前烧出那窑秘色瓷时,监工将胎泥塞进我嘴里……”他喉结滚动着咽下呜咽,却惊觉掌心血痕在药香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夜风卷起残破的祈福符拍打在龙窑残骸上,苏云澜腕间的翡翠镯突然沁出寒意。
这是空间预警的征兆,她望着天边渐聚的雷云,看见自己投在陶钟上的影子竟分裂成两个重叠的光晕——现代实验室的白大褂与古装罗裙在虚空中交织。
“明日申时三刻,城南土地庙。”萧煜寒突然用剑尖在陶轮上刻下道凹痕,裂纹延伸的轨迹恰好与星图中紫微垣重合,“当年圣上赐的玄鸟金共十二粒,余下两粒……”他剑锋忽转挑开石磨下的青石板,蛰伏的田鼠惊蹿而出,露出半截裹着油布的陶罐。
苏云澜瞳孔微缩,她看见陶罐裂缝中渗出的钴蓝色在药香里泛着磷光——这分明是氧化钴与骨灰釉混合的特征。
前世在景德镇窑址采集的标本数据突然涌入脑海,她蹲下身时,发间玉簪不慎勾断几缕青丝,飘落的发丝触到陶罐瞬间竟燃起幽蓝火焰。
“使不得!”张村长烟杆里爆出串火星,“前年赵掌柜私藏釉料方子,满门七口都……”他的话被突然炸响的惊雷劈碎在喉间。
闪电划破夜空刹那,众人清晰看见村口牌坊上的玄鸟浮雕睁开了琉璃眼,羽翼纹路间滚落混着铁锈的雨水。
李陶工突然疯魔般冲向残窑,抓起把湿润的观音土按在渗血的掌心。
月光穿透他指缝时,土块中竟析出星沙状的金屑,在空中拼凑成半幅《陶经》残卷的虚影。
王氏怀中的小虎子突然止住抽泣,伸出结疤的小手去抓光斑,碰到金屑的瞬间发出咯咯笑声。
“萧夫人!”李陶工转身时额头重重磕在陶轮上,鲜血混着瓷粉淌进眼眶,“若三日后能集齐《陶经》残卷所示釉料,李某愿以命试火!”他嘶吼着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暗红色的胎记——那形状竟与青瓷片上的玄鸟纹分毫不差。
夜雨砸碎在龙窑顶部的瓦当上时,苏云澜正用银针挑破指尖。
血珠坠入香囊的刹那,空间里封存的x射线荧光分析仪自动启动,将陶罐釉料成分投射在她视网膜上。
她望着数据流中闪烁的“二氧化硅72.3%、氧化钙8.9%”字样,突然想起实验室保险柜里那卷《天工开物》孤本。
“相公可记得城西有处前朝典藏阁?”她借着整理萧煜寒衣襟的动作,指尖在他胸口画下个化学分子式,“听闻那里收着永和年间的《百陶图鉴》。”暴雨冲刷着陶工村龟裂的土地,却冲不散她袖中逸出的安神香,那些香雾在积水中凝成箭头状的光斑,直指城南某处。
萧煜寒玄铁扳指擦过她冰凉的手背,在雷声中贴着她耳畔道:“明日西市开窖节,典藏阁要展陈新收的邢窑白瓷。”他说话时气息拂动她鬓边步摇,垂珠碰撞声惊醒了蜷缩在陶罐边的野猫。
那猫瞳中映出两人身影,竟在雨幕中幻化成执手共绘釉上彩的虚像。
子时的更鼓穿透雨帘传来时,苏云澜独自站在客栈顶层的露台上。
她凝视着掌心随月相变幻光泽的空间印记,听见医疗舱持续发出低频警报——这是穿越以来首次出现能量波动异常。
突然,香囊中未用完的金粉自动聚合成个三维分子模型,赫然是典藏阁方向某种稀有釉料的晶体结构。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苏云澜将淬过灵泉的银针收进空间。
铜镜中映出她特意更换的月白色襦裙,裙摆处用金线绣着的玄鸟纹在阳光下流转着钧瓷特有的窑变光泽。
楼外传来萧煜寒调试马车轸木的声响,混着早市叫卖胡饼的烟火气,惊飞了屋檐下正在筑巢的雨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