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珠来得仓促,临时不好再往更远的地方去,索性谢过陈老板就直接打道回府。
三洋村临近水碓场的一处破落茅屋内。
屋内的人听到外头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立马中止了说话的声音。
谢锦珠敲了敲门,看到开门的人居然是牧恩,结结实实地愣了下:“你怎么在这儿呢?”
这个时辰,牧恩不是应该在谢家老屋练字吗?
牧恩面不改色地露出个笑,无害道:“老太太做了些烧饼,我想着给鬼先生送一些。”
不等谢锦珠问,他立马就说:“姐姐放心,夫子布置的课业我都做好了的,马上就回去了。”
老鬼是季凡送来的人,还特意说过尽量不惹人注意。
谢锦珠本来想给他寻摸个稍微好些的住处,但对方只说自己孤僻惯了不喜热闹,也不挑好赖,一眼就相中了这处荒废已久的茅屋。
老鬼执意如此,谢锦珠不好拒绝,只能是抓紧时间修补了一下茅屋漏水破风的地方。
但牧恩什么时候跟这人熟悉起来的?
谢锦珠一时想不出端倪,嗐了一声说:“你有分寸不会连累得我一起挨骂就行。”
“鬼先生,你说的人我应该是找到了。”
谢锦珠的开门见山惹得老鬼终于有了表情变化,只是话声还是死气沉沉的:“带回来了?”
“没。”
谢锦珠无奈道:“秃鹰山的人,不好带。”
她没亲自去看过那里是什么情形,但想也猜得到,能带出来的人肯定不寻常。
谢锦珠坦诚道:“我不希望药粉的事儿会引来太多关注,所以……”
“先生看看,咱们是否能换个试药的地方?”
三洋村现在的人口太杂了。
在水碓场做工的,庄家屯做熟了的,这些人每日来往。
人多眼杂,另外多出来的人会显得非常显眼。
如此高调,不符合谢锦珠的预期。
老鬼看着极难接近也不多话,但此刻却随和得很:“我都行。”
“只要你觉得没问题,那就可以换。”
谢锦珠从善如流地笑道:“那先生可有什么需额外注意的地方?”
“有的话,不妨提前告知,我也好事先做准备。”
老鬼的目光从牧恩的身上不动声色地滑过,失笑道:“并无。”
“客随主便,姑娘安排就好。”
谢锦珠实在是不喜欢阴冷不见任何光线的狭窄之处,把事情说妥就礼貌告辞。
牧恩分外乖巧地直接跟上。
两人走出去一截,谢锦珠若有所思地看向牧恩:“安平呢?怎么不见他?”
牧恩撇撇嘴:“他今日的大字还没写完,夫子不许他出来。”
安平在医药一道极其痴迷,天赋也很高。
但论起别的,对比起牧恩的一点就透就多几分呆愣。
往往牧恩一个时辰就可以做好的课业,他足足花上一日都都难以搞定。
谢锦珠又说:“我这几日忙着都没顾得上找你,老屋那边现在多了十来个人,还能适应?”
“我没问题。”
牧恩满不在乎地说:“左右夫子教的东西不一样,我和他们没什么交集。”
被送去小学堂的人大多都在十岁以下,人家在学人之初,牧恩已经飞速进展到了前头,二者的确是很难说得来。
谢锦珠有些不死心:“那你就没遇上谈得来的?一个都没遇上?”
牧恩茫然眨眼:“为何非要谈得来的?”
“交朋友呀!”
谢锦珠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好笑道:“谁家的小孩儿不贪玩?跟大家一起玩?”
牧恩揉着被敲的地方,心说我可不是小孩儿,不过还是非常乖地点头:“好。”
“我会去找他们玩的。”
谢锦珠感觉自己被糊弄了,可不等她再开口,牧恩就不留痕迹地说起了别的。
关于谢锦珠今日进城的进展,全村上下的人都非常关心。
因为只有做好的白瓷小碗能顺利卖出去,所有人的辛苦和努力才有意义!
万幸,谢锦珠带回来的是好消息。
谢爹拍着心口说:“只要能找到合适的买家,那咱们就能接着往后做了!”
大伯娘也乐:“是啊,我今天还跟隔壁的大嫂子说呢,咱家锦珠做的这门买卖是能长久的,一准不会出错!”
烧瓷与制墨不同,不需要过长的时间沉淀染香。
只要做熟练了,一月一炉不是问题。
只要销路能确定下来,那前期的付出就不是白费!
谢锦珠低着头笑:“现在就是等消息了,不过期间也别停,之前做什么就接着往后做。”
就算是白老板找到的门路不合适,只要手中有好货,就不担心巷子藏得住酒香。
不过对于采石制浆烧窑的一整个流程,必须做出调整。
谢锦珠对着聚在院子里的谢家人说:“之前是尝试,另外杂七杂八的事儿多,所以乱中有序,只要能推进下去也行,但以后不行。”
各人负责的区域必须规划清楚。
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提高产能。
也必须做到乱而不杂。
一旦有任何状况,要能做到直接追责,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
只是排场不管铺得多大,说话的决定权,必须全都握在谢家人的手中。
锦珠拿出一张纸写写画画的,少顷后说:“爹,你以后就和大伯一起在采石场。”
“每日负责点卯确定到场的人数,确保山上的安全。”
“重点是不可冒进,不可贪多,一旦察觉到有风险,必须立刻中止另外谋划。”
接下来会固定在采石场做工的人,大多都来自石板乡。
这些人有经验,但也很有可能仗着经验冒进。
谢锦珠不容许在自己的地盘内出人命。
谢爹和谢大伯郑重其事地点头:“你放心!”
“二伯,你和长贵盯水碓场碎石。”
谢锦珠在纸上画出一个圈,若有所思地说:“碎石的标准必须统一,大小均匀才能确保后续的冲浆顺利。”
不久后就是涨水期,建好的水碓正好派上用场,但涉及人员下水,就必须考虑到安全问题。
谢锦珠补充道:“下水操作的人必须是水性好的,不会水的一律不行。”
谢二伯紧张地不住地应声:“好,我知道!”
再往后,就是制坯和拉坯制釉。
谢锦珠把这活儿指派给了谢小六和谢小七。
“六姐心细,手也稳当,你帮我盯着制坯的流程,不许人偷奸耍滑。”
谢小七在制釉配色上很有灵性,她主责就是制釉。
谢小七兴奋之余又忍不住紧张:“你上次教的我还没做熟呢,真的可以教其他人吗?”
“怕什么?”
谢锦珠好笑道:“我又不是不在场,有不熟悉的地方问我就行。”
至于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谢五妮她们……
谢锦珠转了转指尖的笔,唔了一声说:“我二姐要带孩子,就和老太太她们在家做饭。”
“五姐和三姐负责放饭,三姐夫带着懂做木工活儿的人,接着做匣钵和抬板。”
谢大花两口子忙于面摊的买卖,还打算不久后盘个铺子开面馆。
这两人不能往里盘算。
二姐夫刘成一直没露面,谢锦珠心说大约是死了吧,不过也无所谓。
至于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调动起来有了自己的每日任务。
谢锦珠后靠抵在小竹椅的靠背上,笑眯眯地说:“放心,都不白干。”
“从今日起,刚才分到任务的人每日工钱都照算,卖出去一批瓷,总得利的三成拿出来按人数均分,人人有份儿。”
谢锦珠发财的话……
谢锦珠挑眉一笑:“那就谁都别想过穷日子!”
必须富!
全都一起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