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上北狄公主所说的话很快便传得满城风雨。
任谁都没料到,此前的传闻会在这一天成真。
谢景寒是大黎的战神,正是因为有他在,大黎边境才能安稳度日。
他的存在,对大黎而言至关重要。
可如今,谢景寒却与北狄公主有了牵扯。
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就连京城中的百姓,也对此有了猜疑。
今日,正逢温夫人从牢里出来。
她咋裸露在久违的阳光下,强烈的阳光刺得她的眼睛不停流泪。
这泪水,同时也将她心中的憋屈带了出来。
一辆简陋的马车候在一旁,上面甚至连温国公府的徽记都没有。
温夫人却在冥冥之中感受到——这就是来接她的马车。
“母亲!”
温以彤掀开车帘,双目充满不安。
“您快上来!”
林嬷嬷也在这时跳下马车,朝着温夫人飞奔而来。
温夫人看到她们,泪水流得更凶了。
天知道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
虽说只是过了短短五天,可她却像在里面待了五年一般,所谓度日如年,不过如此!
林嬷嬷见她神情憔悴,精神涣散,心疼得将她搀扶在身旁:“夫人别怕,奴婢与小姐来接您回家了。”
温夫人无助的靠在林嬷嬷身上,只是越到马车跟前,她越是疑惑。
哪怕是温国公府下人采买所用的马车,也不该是这般模样!
思及此处,温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
她并非蠢笨之人,此时冷静下来后,便意识到,这或许是温国公的意思。
“他人呢?”温夫人恨得牙痒痒,“宝华阁这些年的入账,大部分都进了他的口袋,我替他受过,他就是这样对我的?”
对上温夫人满含恨意的双眼,林嬷嬷在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夫人,您别与老爷置气了,毕竟现在……”
现在温夫人名声尽毁,张家也回不去,宫中也无依靠,若不留在温国公府,她还能去哪?宝华阁一事后,温夫人名下的私产几乎都被官府罚没了。
林嬷嬷见温夫人难看的脸色,林嬷嬷在心中思索再三,还是将眼下的情况一一告知了温夫人。
短短五日,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在得知私产被官府罚没一空后,温夫人两眼一黑:“怎会如此?他们凭什么……”
“大理寺卿亲自带着人来的,老爷纵然心疼,也还是唯唯诺诺地任由他们打开了库房的大门。”林嬷嬷说到这,语气中带了一丝对温国公的怨恨。
若非温国公软弱无能,温夫人何至于此?
京中放印子钱的世家贵妇可不少,独独温夫人一人被抓入了大理寺,除去有温舒窈暗中作梗的缘故,与温国公的软弱也脱不了干系。
若非是现在无处可去,她绝不愿意再让温夫人回到那个虎狼窝里。
温国公这些年来靠着楚婉清留下的嫁妆享乐,亏空的银子却都是由温夫人想方设法补上的,他不仅不懂得感恩,反倒觉得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林嬷嬷生平所见之人中的脸皮,温国公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温夫人两眼一黑,她死死的扣住了马车上的窗沿,恨声道:“若还要回温国公府,那我这张脸皮,算是彻底被他踩在脚下了!”
她不用猜也能想象得出温国公得意的嘴脸。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温以彤突然道:“母亲,不如去我那。”
“之前您给我置办的院子虽然小,只有三进,却也足够我们住了。”她说到这,暗暗捏紧了双手,“只是那老虔婆在,我担心她会对母亲您口出狂言。”
林嬷嬷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温国公这些年来都快将祖宗基业挥霍一空了,温夫人回去面对的可是一堆烂摊子,倒不如先去温以彤那避避风头,等到张贵妃回信……
在心中细细一想,林嬷嬷便觉得温以彤所说的是个好提议。
温夫人眼眶一热:“彤儿,苦了你了。”
“等你姨母回信……”她说到这,脸色一沉,“我定要温舒窈好看!”
大理寺里走了一遭,她现在对温舒窈恨之入骨,几欲将其剥皮抽筋!
提及温舒窈,温以彤也恨得牙痒痒:“母亲,等……那位计划成功,温舒窈定然没有好下场!您别担心!她迟早会有报应的!”
闻言,温夫人的脸色一僵。
她倒是想了起来,温以彤已经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苦了你了……”她拍了拍温以彤的肩膀,眼神幽怨,似是回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当年的信王妃善妒,若是被她知晓了我与信王的关系,知晓了你的存在,我们母女二人都逃不掉。”
她没有说的是,当年信王颓势已显,加之为人不懂得收敛,险些就要步入其他几个被斩杀的亲王前尘,她与姐姐一合计,最终还是选择了温国公。
温国公生得俊俏,家世又高,当时在朝中也算是炽手可热的青年英才。
再加上她心中始终对楚婉清存了一分攀比的心思,若能夺了楚婉清的男人,看着总是高高在上的楚婉清痛苦难忍,她便觉得神清气爽。
于是,她勾搭上了温国公,将信王抛在脑后。
好在是信王那之前,便与她断了联系,她此举,也不算是背信弃义。
谁知她与信王一次鱼水之欢,竟然有了温以彤。
为了能让温以彤顺利出生,她选择将自己与温国公的奸情曝光在楚婉清面前。
再然后,便是楚婉清发觉了信王双腿完好的秘密,她亲自将毒药喂给了楚婉清,看着鲜活的楚婉清死在自己面前。
她与楚婉清,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楚婉清待她的好,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她们张家的女人,野心从来都不止这么一点,她想要的,也从来都不是这些小恩小惠。
她要当国公夫人,又或者,她也想入主中宫!
如今想来,留下温以彤,当真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她与信王早早就断了关系,在楚婉清身死后,才有了联系,当时信王双腿已废,人也变得喜怒无常。
信王妃也在信王一次醉酒中被误杀,而她那时才知道,原来信王的身子,早在这些年中被信王妃用药废了。
——他再也不能人道,自然也就没了子嗣。
她的彤儿,将是信王唯一的血脉!
在得知这一点后,加上温国公府这些年来逐渐败落,温夫人便将目标再次转移到了信王身上。
在一次“误打误撞”中,信王得知了温以彤的真正身份,信王欣喜若狂,甚至动了想要娶她的念头,怎奈何信王必须小心谨慎,再也不引起皇帝注意,于是他这份心思便蛰伏了下来。
而她为了姐姐的计划与自己的私心,也不得不留在温国公府。
不过两人暗中保持着联系,甚至每月都会私会。
“若非是我当年一念之差……”温夫人喃喃道,“你本该是郡主。”
“你若是郡主,那温舒窈给你提鞋都不配!”温夫人说话时,脸色便一阵扭曲,“彤儿,都是我害了你。”
温以彤心中虽然可惜,但听温夫人这样说话,她连忙摇了摇头:“母亲,这怎么能怪您呢?女儿这十几年来,过得也不比那些郡主差。”
“只是因为温舒窈过于狡猾,才害得我们母女二人沦落到这般田地。”温以彤恨恨道,“她那个贱人,定是故意算计您!我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说话时,她紧紧地握住了温夫人的手:“我已经同父王说过了,父王说,一定会让温舒窈也尝尝您受过的屈辱滋味!您就放心好了!”
在口中说出“父王”二字时,温以彤神采飞扬。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有这样高贵的身份。
区区温舒窈罢了,如何比得上她天生高贵的血脉?
温夫人瞥见她的神情,心中凛然,连忙提醒:“彤儿,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见温以彤不以为意,温夫人左思右想,还是告知了一些实情:“你爹爹他,正在筹谋一件大事,若是成了,你的身份将比这高贵数百倍,若是不成……将会是杀身之祸!”
“除了我们三人,再也不能让人知晓你的真实身份。”温夫人神情严肃,“你明白吗?”
温以彤心中一颤,身处在公侯世家,她对这些事较寻常人敏感许多,在温夫人说出这话后,她便意识到了——自己这位父王或许是要谋反!
“谋反!”
温以彤刚开口说出这两个字,便被温夫人死死的捂住了嘴。
温夫人在牢里受了五日的折磨,本就身心疲惫,可温以彤的话,却是让她瞬间警醒起来,目光狠厉的盯着温以彤。
温以彤几乎都要喘不过气了,还是一旁的林嬷嬷不停劝着:“夫人,您给小姐松松气!”
“休得胡言乱语!”温夫人虽松开了手,可眼神仍然狠厉,“这可是掉脑袋的!”
温以彤连忙摇头:“母亲,我是太惊讶了!您放心,这样的话,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话虽如此,她心中仍为这一猜测而剧烈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