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故人重逢
楼梯上，两个人正拉扯着。
“诶哟吴婶，你拉我干啥，赶紧给我松开！！”姚荟急了。
吴婶老实巴交不松手说：“太太啊，小思讲今朝有大人物来要你去招呼的。”
“招呼……我招呼啥啊，不认识不熟！”
姚荟扒拉开她的手，嘴都瓢了，“你你你不听我话听小思话，我以后不理你哩。”
说完，匆匆上了二楼。
走进卧室，门一关，又忍不住跑到窗户边上往下瞅。
站在院里的人背着手，面容清瘦。
老了。
但还是那样腰杆笔直如松，岁月从来压不弯他的脊梁。
姚荟嘴唇紧紧抿着，手不自觉捏紧了垂挂的窗帘。
她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多少年没见了？
快二十年了，自打她去了港市……
再回来，一次没见过陈德清。
哪里有面孔啊……
她思绪飘忽的功夫，楼下的人却似有所感抬起了头。
双目对上，陈德清目光微顿，面容随即缓和下来。
姚荟太熟悉这个眼神，少时在大院里闯了祸躲到陈伯伯家，陈德清就是这神情，无奈但又不会责怪她还会帮着揽过错事。
时光转瞬逝。
多年未见，再次相逢竟是毫无陌生感。
看到他姚荟仿若看到亲人，姚家早没长辈了，这么些年姚荟无处诉说心头苦楚，却被陈德清这眼看得仿佛回到年轻辰光。
有人托底、有人包容，她姚荟还有家的日子。
陈德清保持那个姿势，仰着头。
姚荟也就愣愣看着，岁月在他清瘦的面容上刻下老去的纹路，却掩藏不了他的沉稳从容的神态，一如既往得让人觉得可靠。
风从远处吹来，吹得姚荟清醒了些，忙扭开头去。
楼下有人跟陈德清说了几句，引着他进了屋子。
姚荟站在窗帘后发愣，手指就差捏成麻花。
不成，刚刚脑子稀里糊涂了，等下见面说啥，那陈德清保准要训她当年去港市的事的。
不然她干脆歪到床上装病，装脑瓜疼。
“笃笃笃——”
敲门声吓姚荟一跳，“干，干嘛啊，吴婶我告诉你我不下去，我头疼。”
外头响起许思含笑的嗓音：“妈，是我。”
听到是她姚荟走去开门，门打开探头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我不下去，那陈德清成爱跟我讲大道理。”
许思拉住她手：“我咋觉得陈书记蛮和蔼可亲的，妈妈咋这么怕他。”
“谁怕他哩，呵，呵呵……”姚荟毫无底气辩驳一声。
小辰光，陈德清是会帮她揽错，揽完之后又要好一通教育，啰嗦得不得了。
“我去港市，自作自受，狼狈回沪市，里子面子丢光光，陈德清要讲我‘不听老人言’，我不乐意听。”
许思觉得婆婆突然变得孩子气，跟老鼠见了猫差不多。
她抿唇笑起来，“寿星最大，没人敢说你，书记也不行，陈书记要批评妈妈我保准帮你说话。”
儿媳妇的保证在姚荟心里分量极大，去闫家、去华新都是思思在给她撑腰。
所以姚荟有点听进去了，“真的？他要饭桌上说，我面子都丢光了。”
“陈书记肯定不是不分场合的人。”
真要私下里说嘛，许思听不着……只能婆婆自己受着了！！
连哄带骗，姚荟终于松口。
走出一步又顿住，两手托托盘起的头发，再理了下旗袍，“我打扮好伐？要光鲜亮丽，别让他觉得我可怜狼狈。”
许思莫名有丝心疼。
当初第一次见面，婆婆也是打扮得很好，装出一副自己过很好的模样。
现在回头去想，那晚闫振华是带着文澜姿几人来的，婆婆肯定心里是不舒坦。
而文澜姿蹬鼻子上脸的事，在港市那些年里婆婆又经历了多少次，她那时抛弃所以跑去港市，憧憬着幸福美满的家，闫振华那些烂事无疑是在她心口凌迟。
许思忍不住伸手抱住她，抱得姚荟一愣。
“咋了小思？”
许思也不晓得，可能怀孕了情绪就比较多，她喉咙哽着一时没讲话。
姚荟急了，“妈看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思缓过来，摇摇头松开她，脸上带起笑：“我心疼妈妈，妈妈这打扮漂亮得不得了，不然刚刚闫振华和乔叔咋争的‘头破血流’。”
姚荟拍拍胸口，心窝子软，“没事就成，妈都多少年过去了不打紧。”
随后又笑起来，“你跟闫峥学的，一口一个闫振华。”
“偷偷叫一下，妈妈别说出去。”
“好好，不说。”
婆媳俩嘀咕完了，姚荟终于肯跟她下楼去。
楼下许向阳也到了，和应恒一起移桌子。
两张大圆桌摆在敞亮的客厅里，钟姨和吴婶菜烧好了，一盘盘端上来。
张小玲几个跑去帮忙。
男的便围在陈书记附近，港商能到沪做生意谁都晓得里头有陈书记在中央的努力，是以乔以南几人看到他还是很多话能说。
陈书记说话温和，“你们开百货的事我晓得，当时我记得……闫峥还询问过我的意思。”
闫峥淡声说：“是。”
乔以南道：“陈书记，我们真的非常感谢您。”
“不必，这是个必然的发展方向，你们既然在沪做生意就的遵守政策好好做就成。”陈书记说话温和，从容却又极有力量，每一句话对他们来说都是很好的指引。
不过对闫振华那是例外，自始至终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闫振华坐在沙发另一头的面孔板着，心头翻出火。
就晓得陈德清不安好心，还跑到姚荟生日来，不要面孔。
行啊，这么多人捧着他得意死。
那乔承邦还说自己老，陈德清不更老!
唱片机一曲歌结束，换到新的一曲。
菜全部上桌了，张小玲扯嗓子说：“要开饭哩，姚老师和许思姐呢。”
闫峥站起来。
他是姚荟儿子，当妈的和媳妇都不在，他肯定要张罗。
“陈书记、乔叔你们先落座我上去看下。”
陈书记起身，温言说：“闫峥，把那音乐停一下，虽说今朝没禁歌，但有些不好放要注意点。”
混乱时代，指不定就被抓了错处，陈德清做事还是严谨。
姚荟和许思刚下来，走到楼梯转弯处就听到这话。
姚荟‘啧’一声快步走下去，“干啥关我歌，这几首都是能听的。”
瞪陈德清一眼，宝贝似护着她的唱片机。
陈德清摇摇头淡笑，心里却是松快些，觉着姚荟这模样比他想得好多了。
前几次来沪市，她孤零零住在疗养院不见人。
他站在远处看过她，了无生气的，精气神都没了。
现在倒是脾气回来了，气色也好了。
旁边的应当是她儿媳，眼神通透，看着柔性子应当有主见，看起是清清爽爽的好孩子。
闫峥皱眉，“妈，陈书记在咱们还是注意影响。”
毕竟身份敏感，外头能听的歌放到这听，说不定就会有错处。
闫峥走去把唱片机关了。
旁边的闫振华‘哼’一声，“规矩蛮大哩。”
没人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