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刚打算开口告知自己的身份,突然,门外传来林苑的声音:“大人,出什么事了?”
谢淮钦像是被惊雷劈中,猛地回过神,松开了郑吣意,连退数步,急切地应道:“无事!只是……只是这位布姑娘不小心差点摔倒,我扶了一把。”
郑吣意又好气又好笑:
“这傻子,到现在还想着遮掩。”
于是,她抢先一步对着门外喊道:“这位姐姐,你来得正好,这谢大人她……她轻薄我!”
“你……”谢淮钦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郑吣意,刚要辩解,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苑大步跨了进来。
林苑目光锐利,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见一个满脸通红,另一个眼眶泛红,衣衫还有些凌乱,不禁柳眉一皱,沉声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谢淮钦急忙摆手,额头上冒出细密汗珠:“林苑,别听她乱说,分明是这人方才摔倒了,我去搀扶,这才起了误会。”
郑吣意小嘴一撅,委屈巴巴地说:“这位姐姐,我一个弱女子,怎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无端被人看了肩膀,如今又被污蔑,我实在没脸见人了。”说着,还抬手抹起了眼泪,悄悄打量着眼前人,心里暗笑:“看这呆子怎么收场 。”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士兵的通报声:“大人,布姑娘,二皇子召见。”
谢淮钦如获大赦,忙整了整衣衫,对郑吣意说道:“布姑娘,殿下召见,先把此事放下,我们赶紧过去。”
郑吣意心里虽还想逗逗他,但也知道正事要紧,便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
跟在后面,出门时,林苑不经意抬手,扳指轻轻碰到了她的手臂,郑吣意并未放在心上。
两人踏入营帐,只见宋弋择端坐在主位,见她们进来,目光锐利:“此次叫你们来,是因为原定的三日谈判时间过长,本皇子决定改为两日,就定在后天早上。”
“还有,这布依尔既然被蛮夷派来,想必是重要人物,到时候把她押至前线谈判,试探蛮夷人的反应,看看到底有没有诈。”
谢淮钦上前一步,拱手领命:
“殿下英明,末将定当全力配合。”
郑吣意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被当成了谈判筹码,可眼下又不能暴露身份,只能强装镇定,微微欠身:“一切听凭殿下安排。”
从营帐出来后,谢淮钦眉头紧锁道:“布姑娘,此次去前线,恐怕有危险,万事要小心。”
郑吣意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既感动又发愁,佯装轻松地说:“谢大人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倒是大人,届时也莫要大意。”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着如何应对这场危机,既不能让谢淮钦陷入危险,又要找机会坦白身份,化解这场误会 。
夜幕降临,驿站内烛火摇曳,晚膳时分,气氛却有些微妙,谢淮钦奉命看守郑吣意,两人与林苑围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吃饭。
林苑想到白日里见到的乌龙场景,实在憋不住笑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筷子都差点拿不稳。
谢淮钦正低头吃饭,眼角余光瞥见林苑这副模样,不禁满心疑惑,放下碗筷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林苑忙摆手,强忍着笑意,含糊道:“没事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个好玩的事儿。”可话还没说完,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郑吣意原本正一门心思琢磨后日的谈判,被林苑这怪异举动打断,抬眼望去,不经意间瞧见林苑手上的扳指,心中瞬间明白:“阿苑是知道我的身份了”
念及白日的闹剧,她也跟着笑起来,只是怕谢淮钦起疑,强憋着没笑出声,肩膀微微颤抖。
谢淮钦看着二人,愈发摸不着头脑,无奈地摇摇头:“你们俩,莫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林苑好不容易止住笑,狡黠地眨眨眼:“大人,有些事儿,日后您自会明白,现在就别多问啦。”
郑吣意也跟着打圆场:“是啊,谢大人,不过是些琐碎趣事,不值一提,还是多想想后日谈判的事儿,可不能出岔子。”
虽说这么讲,她眼中仍带着笑意,和林苑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
过了一会儿,林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布依尔姑娘,后日谈判凶险,你可有什么打算?”
郑吣意自然明白林苑这是在试探自己应对之策,便放下碗筷,认真说道:“我虽来自蛮夷,但也目睹了战争的残酷,真心希望能达成议和,让两国百姓不再受苦。”
谢淮钦闻言,皱了皱眉,担忧道:“布姑娘所言极是,但后日确实危险,万一布姑娘有个闪失……”
郑吣意心中一暖,看向谢淮钦,坚定道:“谢大人放心,小女子自有分寸。”
林苑在一旁默默观察着两人的互动,嘴角微微上扬,又打趣道:“大人,您这担心的样子,倒像是对布依尔姑娘格外上心呢。”
谢淮钦脸上一红,急忙解释:“林苑,休要乱说,我只是担心谈判事宜。”
郑吣意莞尔一笑道:“说回正事,我觉得谈判时,双方都应保持克制,避免言语冲突,一切以和平为目的。”
林苑点头表示赞同:“此计可行,我这就去安排人手维持秩序。”
商议完毕,郑吣意回到房间,关好门,思索再三,决定先将后天正常谈判的时辰告知苏勒,一方面是完成拖延任务,另一方面也期望能借此为和平谈判创造条件。
随后,快步走到桌前,铺开信纸,下笔写道:“苏勒将军,谈判定在后日辰时,地点为西北蛮夷两处交界之地,望准时前来。”
写完,待墨迹干透之时,她暗自思量:此次虽被当作筹码,关键时刻带到两军谈判之地,但好在有传信的机会,只是信件要给二皇子等人过目。”
刚写完,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赶紧吹干墨迹,将信仔细折好藏进衣袖。
开门一看,是谢淮钦。
“布姑娘,殿下让我来看看你准备得如何了。”
郑吣意定了定神,微笑道:“多谢大人关心,我已写好给苏勒将军的信,只等呈给殿下过目。”
两人来到宋弋择营帐,郑吣意呈上信件。
宋弋择看完,递给身旁侍卫:“速派精锐,将信安全送到蛮夷人手中。”
侍卫领命离去,郑吣意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默默期许:“这场谈判,但愿能真正为两国带来和平 。”
待侍卫离开营帐,宋弋择眼神中带着审视与考量:“布依尔姑娘,此次和谈,你责任重大,若是蛮夷那边有任何异动,你可得提前察觉。”
郑吣意微微欠身,恭敬回应:“殿下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此次谈判关乎两国安宁,苏勒将军不会轻易生事。”
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清楚,苏勒本就打着拖延等援军的主意,情况随时可能失控。
从营帐出来后,郑吣意和谢淮钦并肩走在回驿站的路上,月色如水,洒在两人身上。
郑吣意心中五味杂陈,她有太多话想对谢淮钦说,却又因身份和局势而难以启齿。
“谢大人,此次谈判,你觉得能顺利吗?”
郑吣意轻声问道。
谢淮钦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回答:
“我虽不知蛮夷究竟有何打算,但只要双方都有和平的意愿,便有希望,只是……我总担心会有变故。”
郑吣意看着他忧虑的神情,心中一暖:“大人不必过于忧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随后,谢淮钦送她到房间门口,转身准备离开。
郑吣意下意识叫住了她:“谢大人!”谢淮钦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郑吣意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自己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意儿。
可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谢淮钦身上的那件披肩,心里猛地一揪。
“如今才刚转秋没多久,天气还不算寒冷,她却已经这般怕冷,身子必定是亏损得厉害,这寒毒恐怕也愈发严重了。
念及此郑吣意心里一阵酸涩,暗自思量:若是此刻道出身份,以谢郎对我的珍视,决然不会让自己冒险去参加谈判,更不会任由自己回蛮夷。”
“可唯有蛮夷之地,才有能将困扰她体内多年寒毒的解决。
于是,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郑吣意勉强扯出一抹笑,说道:“大人回去也早些休息,明日还有诸多事宜要忙。”
谢淮钦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看着那背影,郑吣意满心无奈与纠结,只能在心底默默发誓,等一切尘埃落定,一定不再隐瞒 。
谢淮钦回到隔壁房间,屋内透着丝丝寒意,她唤来士兵拿个暖炉。
不一会儿,暖炉送来,她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炉中跳跃的火苗,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意儿,你现在可安好?”她在心里喃喃自语,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妻子的模样。
自从郑吣意失踪后,她每日都在煎熬中度过,无数次在梦中与其相见,可醒来却只剩无尽的孤寂。
想到伤心处,泪水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滴落在衣襟上,她抬手想要拭去泪水,却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胸腔里翻江倒海,咳得几乎喘不过气。
在这寂静的夜里,咳嗽声格外明显。
郑吣意刚准备休息,突然听到隔壁传来的咳嗽声,心中一惊。
下意识地起身,想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可刚走到门口,又猛地停住了脚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布依尔,贸然前去,恐怕会暴露。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回到床边坐下,听着那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声。
心揪成一团,满心都是担忧。
她知道,谢淮钦的身体一直不好,如今这般咳嗽,定是旧疾又犯了。
“谢郎,你一定要撑住。”
“等拿到解药,治好你的病,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郑吣意小声呢喃着,泪水也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