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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四方飘摇 > 第81章 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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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情况不仅让李之罔吓了一跳,便是罗芸也摸不着头脑,不过她倒有主人家的豪迈,主动联系医师来为齐暮看病。

情况还不错,齐暮只是怒火攻心,并没有其他问题,只是医师离开前,还是照例提了一嘴她的身子很差。她仍是照例不管,一醒来就要去见罗芸,让她好好说下所谓的“政令”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之罔自然不允,但齐暮又强硬要求,他只得去主动拜访罗芸,幸好罗芸是个好商量的性子,没多做思量便答应过来。

“罗小姐,你能再详细解释下那天说得政令内容吗?”

齐暮靠坐在床上,李之罔在床边,罗芸作为客人,则是坐在桌旁。

“我也是听长辈说得,不一定就十成真,两位且听便好。”罗芸清清嗓子,解释起来,“众所周知,上任烈王妃遭刺客袭杀而死,已故烈王齐元明思妻心切,听信方士谗言,竟遂沉迷丹鼎之道,期冀丹药能够复活烈王妃。在方士的劝说下,齐元明更抽取南仙洲山川湖海之灵气,以拒敌城全城百姓为药引,要炼得那传说中的还仙丹,以复活烈王妃。还听说,齐元明甚至将自己唯一的独女也献祭其中,当真歹毒。”

李之罔听着都胆战心惊,越发地不敢去看齐暮的脸色,只牢牢抓住她的柔夷,希望能抚平她骨髓中的颤抖。

罗芸不知有异,见二人无异议,便继续道,“因齐元明抽取了山川灵气,导致山妖混乱,屠戮百姓,而其又强行封锁拒敌城,使南洲无令可从,混乱更剧。就在这时,新任烈王站了出来,他本也是被献祭的人中的一员,却抓住了唯一的机会,在丹药将成之际将齐元明钉死在城墙上,这才避免了悲剧。虽然上代烈王昏庸无能,但新任烈王却行政有方、慈爱百姓,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都感念他的恩情。”

这一次齐暮静静地听完了,微颤的身体代表她绝不接受这个结果,但她不哭不喊,不闹不张,只是很冷静地道,“请问新任拒敌城主是谁?”

“自是姓齐,讳轩,听说修号是‘慈眉’。”

“齐轩,我知道他。”齐暮冷笑声,“罗小姐说错了件事,他的修号乃是‘儒雅’,并非‘慈眉’。”

“这...我就不知晓了,全是道听途说而已。”

齐暮摇摇头,决意先不纠结这个,而是道,“意思就是说,如今齐轩上位,南洲已重归和平?”

“差不多吧。”罗芸点点头,“只不过死得人太多,活下来的人都很是悲痛,再复兴到以前的模样怕是要走很长的路。不过嘛,再难那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受恩惠者得往前看才行。”

没想到,罗芸还是个乐天性子。

齐暮就没这么好心情了,甚至表现地极为冷淡,“多谢罗小姐解惑,我刚近苏醒,周身不适,不便起送。之罔,送罗小姐回去。”

李之罔只得赔着笑脸送罗芸出去。

出了借住的小屋,罗芸没提要走的意思,反而邀请道,“李公子,聊聊?”

李之罔回看一眼小屋,注意到齐暮已经熄灭了烛火,答应下来。

二人走在林间的小道上,偶有月下竹影掠过,他开口道,“抱歉,内人甚少与外人打交道,少了些礼数,让罗小姐见笑。”

“其实,你们不是夫妻吧?”罗芸回身过来,轻笑声,“你们伪装得不错,但有些细节尚不到位,我倒是注意到了。”

李之罔摸摸鼻子,不承认,岔开话题道,“其实在下一直有个疑问,罗小姐既为受恩惠者,优于常人,为何身着粗衣,又在石坪坝集市待着。”

“这...说来话长,其实也简单。”罗芸指向远处道,“这一块都是我们罗家的封地,山妖来袭时,我没能做到什么,只是跟着大人们躲在地窖里,艰难苟活。再出来的时候,附近却都变了样,我认识或知晓的很多人都死去了。当时我便想着做点什么,至少让大家过得更好些,才推动附近的农户都到石坪坝来做生意,顺便帮大伙儿盯着点坏人嘛。”

“罗小姐...真是个好人。”

“没有的事啦。”罗芸埋下头去,“我...太胆小了,当时,担不起这个名号。”

“不,我是真的这样认为的,如果南洲像罗小姐这样的人再多些,就算经历太多的祸乱,也会重新走向兴盛的。”

罗芸止下步来,认真回望李之罔,“感觉李公子有股不太寻常的魔力呢,和你聊会儿天,一直积压在胸中的闷气竟然消散一空了。我想,李公子也是个好人。”

...

除了不可抗力的原因,齐暮从不睡觉,所以尽管火烛未明,李之罔知道她尚醒着,轻敲房门三声便推门进去。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分隔后再见到齐暮,李之罔总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就好像她是块易碎的琉璃,如果不在他的视线中,就会因各种原因而破碎,不复存在。

“我把火点上?”

“不了。”齐暮摇摇头,“黑点,感觉要安全些。”

“方才罗小姐说得...肯定有其他缘由,你不要听进去了。”李之罔把火烛放下,坐到床边。

“我很脆弱吗?”齐暮呛上一句,“比这更糟糕的事我都想到过,就算罗芸说得是真的,也吓不倒我。我只是气愤,为何要把我父亲塑造成这样的人,好似全天下的过错都是他一人造就的。”

“成王败寇,就是...这样吧,输了得人就再不能让别人公正地评价自己。”

“所以,这次我绝不能再输了。”齐暮抬起手来,抓紧虚空,“即便死去,我也要让世人知晓真相,不能让父亲被污名所玷。”

李之罔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说。斥责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整天把“死”字挂在嘴边?或是指责她从来不会想着自己?亦或是告诉她人生还有其他的选择?

就在一瞬间,他忽然注意到他正在做着怎么一件事:李之罔——一个还不知道多少岁的年轻人——正在将另一个人——至少要比他小一些的少女——送到岚望城,以此让她未来的生活再无选择余地。

“如果,如果我说,我们不去岚望城了,你会怎么做?”

李之罔抓住齐暮伸直的手,好能借此发现黑暗中的她。

“我会去的,就算双腿断掉,手被砍掉,脸被剥掉,我也会去。你,不愿意了吗?”

“不愿意。”李之罔诚恳地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就想明白了,如果把你送到那儿,你就只会想着怎么杀掉妖族、怎么复兴家族、怎么把那个齐轩赶下台,你再也不会关注自己了,也不会在乎其他任何事。”

齐暮并不愚笨,很快就想到了对方的担忧,反握住他的手,“不要有罪恶感,这是我选择的路,与你无关,即便再发生多么糟糕的事,我也会感激你把我送到了岚望城,而不是怨恨。”

“不是这样,我...我...不希望你为了家族、王朝这些太过虚无的东西去牺牲自己,我们可以像罗芸罗小姐那样,找一块地定居下来,帮助周围的人,这不也是为了南洲做贡献吗?”

“对啊,这样也挺好的。”

李之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有些颤抖道,“你...你答应了?”

齐暮缩回手去,以告诫自己的口吻道,“不,我不能那样,我的决心,不能被动摇。齐轩苟且了,我不能,因为我知道真相,我知道先祖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牺牲了多少代人才有现在的南仙洲,这是属于齐氏、属于王朝、属于南洲百姓的土地,不能被妖族窃取。”

“父亲已故,亲族不存,我不能畏缩,我要挺身而出,承担起这份责任。我没有失去自我,永远不会,正是拒敌齐氏的血流淌在我身上,才有现今的我。我不会受任何人的挑拨离间,偏离既定的目标一步,我得前进,必须前进,这才是我活下去的目的。”

或许,在不为人知的深夜齐暮也曾动摇过、放弃过,但她一次次地撑了下来,不停地督促自己不要停下。

“你的眼睛里装了太多东西,有天下,有苍生,有王朝,有使命,有灵珑,有我。可是,透过你的双眼,我看不到里面有你。”

从没拥有过眼睛的齐暮轻笑出声,“正是因为这样,才不能有我啊。”

“一定得这样吗?”

少年郎的声音软弱无力,像接待了三十个客人后低着头数钱的雏妓。

“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宿命,没有办法的。乖,躺上来,对人都说我们是夫妻,不睡一张床可不行。”

少年郎与少女第一次的同床共枕,竟是这么沉默和苦涩,以至于若干年回想起来,李之罔总会忘记这一天,而当齐暮也对世事彻底失望,靠着回忆度日时,不止一次地把时间往前拨,好让少年郎知晓她从来不曾忘记点点滴滴。

“李公子、李夫人一路顺风!”

单方面认定李之罔是好人后,罗芸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在得知二人是去那么遥远的地方(虽然没有提及岚望城,但也要穿过数个士族封地)后,她不仅提供了相当分量的瓜果鲜蔬以使二人行路无忧,甚至还派家族里的能工巧匠把那架半路捡到的破陋车厢修缮一新,而且还赠送了一匹正在壮年的骏马,以增进马力。

齐暮投桃报李,拉住车帘,对罗芸“笑”道,“罗小姐也请保重。待我夫妻再归之时,罗小姐定已将此地建设得焕然一新。”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旁人的视线,她才松下车帘,随即传出一阵叹息。

“怎么了,因为离别吗?”

“没有,一直装着笑很累。”

“那更应该多笑不是?”李之罔没想到反而是这个理由,“一直笑的话,日后看到人就能自然而然地笑出来了。”

齐暮再叹息一声,“我从来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周围人畏惧我的身份也从不敢议论我,所以我从不知晓自己长得是丑还是美,而做表情更不知道是合宜还是滑稽,所以,我一直都习惯冷着脸,这样,就算长得很丑,那也不至于出洋相。”

“没有,你很美,就像一个词般,我见犹怜。”

“你在恭维我,我知道得。”齐暮的声音比刚才小上些,让人明显察觉出其中的不自信,“一个目盲蒙着纱布的女子,谁会觉得美呢。”

“我觉得,够不够分量?”

“自是够了。可是,为什么我们每次谈正事,你就想打情骂俏,这样很不好。”

李之罔哈哈大笑,一向冷静的齐暮竟也有这么俏皮的一面。

“之罔,有你在我的生活里,似乎比以前更好些。”

少年郎没能听到这句话,因为这只是花季少女的心间自话。

即便这样,二人的关系也没能一帆风顺,可以说,到后面只比在荒村的时候好上一点,这都得归咎于李之罔触碰到了齐暮的逆鳞。最开始的时候,齐暮还没有发觉,毕竟寻常人就很难注意到,更何况她这目盲之人,再加上李之罔“马儿性子野,不愿走路”的借口后,她更难发觉。

若是这样还好些,毕竟虽是比以前慢,但至少也在向岚望城前进,让齐暮无法接受的是,李之罔竟然瞒着他在原地绕圈子,这意味着离开石坪坝的十七天里二人竟然只走了七十多里。

最初,齐暮虽然生气,但并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因为她清楚得认识到只有依附李之罔她才有可能顺利地到达岚望城。她采取了各种迂回战术,旁敲侧击,以“今天的味道和昨天的味道有些相近”、“昨日也是爬坡,今日也是爬坡,感觉高度还有些相似”等借口好让李之罔明白她已注意到了他的把戏。

只是一切都是无用功,唯一有用的便是齐暮知晓了李之罔不仅是一个稍一靠近便会脸红讷言、与她一样的情场新手,更在关键时刻能长出厚厚的脸皮,他全当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