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大大大……大侠……”
青袍男子跪在地上,脸色白得像是死了三天三夜,嘴唇上下颤抖,磕磕绊绊地道:“求……求您饶我一命!”
“河……河神大人……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铁胆茫然地上前,道:“方才我喊您半天,您怎么都不出来呢?”
青袍男子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又悲又怒。
心说要不是你这个挨千刀的玩意儿把人给领过来,我至于被他发现吗?
一扭头,青袍男子又苦着脸看向许长卿,哀求道:“大侠……我虽是此庙之灵,但与那幽州河神绝无干系,他做的恶事都与我无关啊!我只是个看门的啊!”
许长卿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个青袍男子,与昨日夜里的那个河神,当然不是同一个人。
他只是个山水精灵罢了,并无神位,躲藏在这神像之中,平日里估计以河神的名义,做了不少坑蒙拐骗的勾当。
只是其精气仍颇为纯净,倒应该没犯过杀孽。
许长卿冷声问:“昨夜,你都看到了?”
青袍男人心中一慌,但不敢撒谎,诚实道:“自那位走后……我便一直跟在他后面,于是便看见了……”
许长卿点了点头,朝赵铁胆的方向撇了撇嘴。
青袍男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当即面露喜色,但很快又转为严厉,恶狠狠地瞪着赵铁胆,厉声道:“大胆狂贼,竟敢冒犯我恩公!”
赵铁胆听闻这话,大吃一惊:“恩公?!”
“正是!”
青袍男人猛地站起,凶神恶煞,指着赵铁胆的鼻子道:“你放才不是说,赌百两黄金吗?还不快拿出来!”
赵铁胆硬挤出一个笑容,搓着手上前:
“河神大人……您看在我平时……”
“滚你娘的!”青袍男子一脚将他踹开,大袖扬起,双手负后,倒还真有几分河神气质,冷道:
“赵铁胆,你信不信以后本神让你一个墓都找不到!”
赵铁胆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干他们这行,下墓之后的功夫都好说,偏偏是寻龙分金的功夫最为考验人,那些个王侯将相,哪家请不来修为高深的风水术士?只要稍加掩盖,寻常盗墓贼怕是脚底下踩着一个王墓,都很难发觉。
多年以来,赵铁胆真凭自己实力找到的墓穴少之又少,大多都是从一方神只、山水精灵那买来的消息。
河神的这句话,可算是掐中了赵铁胆的命门。
他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随口胡诌的百两黄金,竟真输出去了,而且还不得不给!
“愣着干什么?”
青袍男人冷道:“还不快拿钱!”
“遵命。”赵铁胆齿缝间挤出低沉,给了同伙一个眼色,不久后,那人便拿了个沉甸甸的大袋子过来。
许长卿微笑着接过去,掂量了下重量,这才抱拳道:“多谢赵大哥馈赠,这笔钱,可抵得上你们一半儿佣金了嘞!”
赵铁胆脸色铁青,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大哥……”一个瘦猴子连忙跟上,悄声问道:“河神怎么会这么害怕那个小子?该不会那小子其实很强吧?”
“强个屁!病恹恹的模样,能有多强?”
赵铁胆恶狠狠瞪他一眼,冷声道:“依我看,河神真正怕的,应该是那小子的后台。”
瘦猴子眯眼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趁路上宰了他,然后带着金子跑!”
赵铁胆一拳打在他脑壳上,没好气道:“宰个屁!都说了他有后台,我们哪里惹得起?”
“哎哟……”瘦猴子捂着头,哭丧着脸道:“那咋办?难道我们的金子就真要不回来了?”
赵铁胆冷哼一声,加快步伐,冷笑道:“在外面杀人,唯有自己动手一种法子,难免遭到怀疑。”
“可若到了吴王墓中,让他去死的法子可就多多了。”
闻言。
众盗墓贼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与此同时,河神庙中。
扑通一声。
青袍男人再次跪地,拱着手,颤声道:“大侠……我化形以来,从未杀人,绝不是助纣为虐之徒,求您看在我修行不易的份上,网开一面,饶我性命吧!”
许长卿冷笑着看他,道:“方才那个赵铁胆说,他给你交贡品,他交给你的是什么?”
青袍男人神情一僵,眼眸深处,露出绝望之色,垂头丧气道:“以人饲神,大约从三年前便开始了,河神吃了人,要炼成丹药,然后送出去。”
“只是我仅仅是个帮忙办事的山水精灵,也不知他把丹药送给了谁,所以这么多年来,眼看着他所作所为,却没有选择报官。”
“这么说来……你也并非完全无辜。”
许长卿面无表情,冷声道:“给我们画几张避水符,若画得不错,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青袍男子猛然抬头,面露喜色,连忙取来朱砂符纸,提笔画符,很快便完成。
许长卿接过一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决定饶他一命,其实是因为他身上的精气并不浑浊,与那河神大不相同,进入汴州以来,这还是他见过最干净的一个山水精灵,就连三清观的老道士,手上都沾着不少恶孽。
有时人在江湖,就是身不由己,罪不至死之人,理应得到机会。
青袍男子感恩戴德,拜了又拜。
许长卿自也不会白给他这个机会,道:“今后替我盯着附近山水精灵,若有异样,可通知这位沈姑娘。”
青袍男子看了沈书雁一眼,愣了愣,随即微笑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
“许公子,我还有一事,要单独与您禀报。”
许长卿沉默片刻,沉声问道:“何事?”
青袍男子又扫了后面两人一眼,眉头微皱,却还是开口道:
“关于饲神案,我有一点发现,上月初七,王爷他……”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青袍男子瞳孔骤然放大,嘴角溢出一丝黑血,浑身剧烈颤抖,死死地看着许长卿身后,张大嘴巴似乎是要说什么,可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咚!
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已经气绝身亡,身体迅速化作一滩黑水,连魂魄都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