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速度恐怕追不上啊!” 骑士面露难色,嘴上虽这么说着,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拉紧了缰绳。训练有素的汉诺威马感受到缰绳的拉力,发出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嘶鸣,四蹄翻飞,步伐均匀而快速地朝着前方冲了出去。
阿贝多没看见维兰回车,只见马车却开始行驶,不禁担心的看向窗外,景色在不断的后退。
“别看了,人家是去别的地方坐着了。”特拉佩尔翻卷整理着自己刚才因为车倒了而凌乱的裤腿,抬起头说:“哦,我不是说你啊阿贝多先生,我是说那个小子。”
“真奇怪,维兰这么喜欢你,居然突然不跟你坐在一起了。”阿贝多匪夷所思的笑,也不知是真的好奇,还是看维兰不在就要冲卡文迪什开涮了。
马车开始匀速前进起来,并且比之前快很多。
“美女配俊男,自古真理啊。”卡文迪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躺着,丝毫不怵对面娘家人的眼神,神态安详的回复:“阿贝多先生虽然是老师,但想必也很年轻,应该对年轻人的青春热血很有兴趣才对吧?怎么会如此不解风情?”
“是不是俊男靓女我不知道,”阿贝多清冷着一张脸,好像人间风月都和他无关,是个两袖清风只顾做实验的封山老人,偶尔能从大弟子从山下带回来的戏本上看到人间男女的悲欢离合,世界观因此铸成:“倒更像是痞子配大小姐。”
“那太老套了,阿贝多先生。”卡文迪什露出年轻的笑容,好像对面的是一个女孩子,作为一个发情期的公鸟,他还在无止尽的发散自己身上的雄性激素魅力。
“你还是把这套留给其他怀春的姑娘吧。”阿贝多直接把眼睛闭起来了,眼不见心不烦。
细碎的光影,透过树叶的缝隙倾洒而下,落在他们前行的小道上。这条小道不过三米宽,仅能勉强容下他们那辆木制货车。再加上一个身形壮硕,几乎要被挤进轮子间的大汉,多数时候,众人都只能踩在路边鲜嫩的绿草上。
“先生,穿过这条路口,可能就需要您自己赶路了。”
行至一处下坡,走在最前面、靠近贵族男子,背着绸布和一麻袋物品的大汉开口说道。他的鞋底因长途跋涉,几乎快要被磨穿。然而,出于良好的职业素养,他坚持要将贵族男子送到城门口的大道上,到这里的话,会有眼熟施瓦茨霍夫家的骑士来帮忙把他的货物送进去。
“辛苦了。”沃尔夫加德说道,“这件事得瞒着我妹妹,所以只能现在行动了。”
“恕我直言,施瓦茨霍夫先生,您在城内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冒这个险呢?”大汉满脸担忧,“您大可以安排别人来运输,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那位大人指定要我们本家的人来做,实在没办法。”沃尔夫加德何尝不想如他所说那般安排,可罗莎琳不给他父亲额外的机会,任何事情都要求施瓦茨霍夫本家的人亲力亲为。
施瓦茨霍夫家族与愚人众合作一事,除了父子俩和亲信,没向其他人透露半句。沃尔夫加德只能亲自运送货物,想必父亲安排在城内的眼线,此刻应该已经在等待接应他了。
他伸手从大汉手中接过缰绳,望向身后那群灰头土脸,正忙着整理下坡时有些凌乱货物的汉子,说道:“你们都辛苦了。”
他们脖子上都挂着白色毛巾,如今全都沾满灰尘。
“没事,先生,一路小心。” 打头的大汉扯了扯毛巾,擦去汗水,和沃尔夫加德握了握手,神情关切地说,“这儿离蒙德城很近了,再往前,我们就容易被人认出来。”
“我明白。” 沃尔夫加德点头回应。
他话音刚落,一阵均匀的马蹄声从坡上传来,越来越近。草地随着马蹄声微微颤动,十几个男人瞬间警觉,齐刷刷转头看向坡上。只见骑士团御用的汉诺威马,穿过层层树影疾驰而来,雪白的马蹄在草丛中闪动,迅速靠近。
“有人来了!” 一个汉子从急促的马蹄声中听出危险,脸色骤变,猛地推了沃尔夫加德一把,喊道:“先生,您赶紧走!”
沃尔夫加德也同样看见了那辆马车,但是目光从谨慎迅速恢复成淡然的模样,反而不慌不忙地说:“别急。”
果然,就像他所料,马车转过弯道后,男人们看到了驾车的车夫——那张和沃尔夫加德极为相像的女人的脸,旁边还有一个战战兢兢的受害者,正抓紧把手和另一个驾鞭。
“慢点!慢点啊!” 骑士心急如焚,猛地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大声喊道,“我的大小姐,你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冲下去,咱们肯定得翻车!”
可维兰就像没听见似的,眼神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好像即将冲赴刀山火海,准确来说,是警察追赶即将逃脱生天的小偷。
她猛地挥动长鞭,“啪” 的一声脆响,长鞭在马屁股上留下一道醒目的白痕。骏马吃痛,嘶鸣一声,四蹄撒开,如离弦之箭般朝着下坡狂奔而去。
骑士无奈之下,迅速回过头,身子稳稳地靠在车厢连接处,动作娴熟地搭弓拉箭。刹那间,一支带着夺目金光的箭离弦而出。
俞洲只感觉车厢猛地一震,随后失去平衡,原本飞驰的力量渐渐消散,缓缓停滞在地面上,窗外那飞速掠过的景色也瞬间静止。
他一把掀开布帘子,只见维兰驾驶的车头像个失控的猛兽,歪歪斜斜地朝着下坡冲去。
“车子跑了!” 俞洲大惊失色。这么冲下去可比他拦车的速度快多了,一旦撞了什么可是会出人命的。
但他很快又注意到,坐在马车驾驶位上的车夫还在用力挥动长鞭,似乎想驱使车子继续向前。
克劳斯听到喊声,也赶紧凑到窗边,跟着俞洲探出头查看情况。
后面的车厢这时也慢慢停了下来,骑士们纷纷好奇地从车窗探出脑袋,脸上满是疑惑。
“我去,那小姑娘冲下去了!” 特拉佩尔瞪大了眼睛,凭借着他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好视力,一眼就看到第一个和第二个车厢连接处的金属挂扣掉落在地,旁边还插着一支带着骑士团标识的箭矢,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是被射中悬挂链了,所以车厢才停下来的。”阿贝多说,他直接跳下车,快步走到每个车厢前,伸手一个接一个地掀开帘子查看。骑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停车弄得一脸茫然,现在看阿贝多到处查人,还以为又是有熟人拦路。
可找到了所有车厢,都没看到维兰的身影。
直到来到第二个车厢,阿贝多和同样转头查看情况的俞洲四目相对,瞬间明白了 —— 维兰不在这辆车上,那么驾车冲下去的无疑就是她。
阿贝多太了解自己这个学生了,维兰跟着她有五年,整个青春期的躁动时都在他的实验室里度过,维兰做事向来不计后果,总是一股脑儿地往前莽,不管是离家出走还是跟家里人决裂,永远不会给自己留后路。
这次肯定又是带着第一截车厢不顾一切地冲下了坡。
俞洲和阿贝多没有丝毫犹豫,同时迈开大步,朝着长达 50 米的斜坡下方冲去,挡不住出事的车,也得第一时间救人。
没迈出几步阿贝多就判断出,凭借自己的跑步匀速和下坡加速度,根本无法在车辆前挡住,他犹豫着要不要放岩浪,但是必须非常精准的卡住后轮,一旦没卡住后轮,卡住前轮,他们的车厢绝对会一百八十度旋转的飞出去,里面所有人都会被抛起来,然后像个烂柿子一样摔在地上。
没时间犹豫,他两眼瞪大,只见他身边的俞洲以常人无法超越的速度,像条银色的标枪一样飞了出去。
“好快!”阿贝多的眼中刻意逐帧放慢他的动作,仍然难掩脸上的震惊。
那名倒霉的骑士被维兰一把抢走了绳子,狼狈地歪在座位上,仅有半个身子还勉强搭在坐垫上。原本他还打算让维兰稍微给他挪出些空间,好坐得舒坦些,可话还没在舌尖打转,维兰就已经像一头见到红布的公牛,驾驭着马车,不顾一切的朝着前方猛冲而去,准确来说,更像是警察见到即将逃脱升天的小偷。
两旁的景物如幻影般飞速掠过,茂密的树丛时,枝叶相互摩挲的沙沙声响都被呼啸的风声盖过了,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等马车一路颠簸着冲了一半坡,骑士这才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抬眼望去,只见下坡处的那群人,在他的视野里迅速放大。
映入眼帘的是一堆杂乱堆放的货物,还有一群挤作一团的男人,而在路口处,站着一个身着贵族服饰的男人。骑士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他刚刚看到的那个贵族打扮的人,当时他还以为是凯亚,现在距离拉近了,他才惊觉,这个男人竟和维兰有着极为相似的面容,眉眼、那轮廓,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好吧,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他愣了愣,随后说:“你是因为那个男人,才这么冲动,虽然你家里的私事我不该插手,可你别忘了咱们车厢后面还有四个人呢,你这么冲下去我们都得完蛋!”
维兰相信自己可以从前进的马车上跳下去,出于她高估了自己在丽莎那里学来的一套元素支撑论点,还把装置的概念引用到了自己身上。
隐隐约约的她还听见了老师阿贝多的呼唤,像是在说,你这蠢材,新实验的变量都没考虑进去,你就这么莽撞,我们实验室被炸了也是情理之中。
实际上阿贝多真的站在她的背面上坡处,大喊她的名字:“维兰·施瓦茨霍!!”
在考虑摩擦力的情况下,大约需要 4214.29 牛的力才能止住从四十五度坡疾驰而下的马车和正在行进的马。如果把这些力换算成常见的力量概念,一个普通人手臂能施加的力大约在 100 - 200 牛左右,也就是说,理论上需要 20 - 40 个普通人同时发力,才可能止住这样的马车和马 。当然,这只是理想化的计算,现实中还可能存在其他各种路面不平的因素,阿贝多知道靠自己是绝对不行的。
好在还有另一个神人在路上呢,俞洲如迅雷一般冲向下坡,随后抓住了马车后面甩着的已经断了的链子。
“好吧,感谢巴巴托斯,马车有缓速的情况了!”
从上坡到下坡,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们首先看到无法感知到外界情况的强烈失重和向下冲击力,身躯也重重的砸向马车墙壁,短短五秒后,马车像是被一股无形却又无比巨大的力量陡然牵扯住,就仿佛身后被系上了一条坚韧的绳索,有一双力大无穷的巨手,紧紧拽住了马车的后壁。
俞洲的双脚如同钉进地面一般,死死踏住,稳得如同古松扎根大地。他原本想用一只手抓住那铁链,可刚一握住,铁链便不堪马车的沉重,“咔嚓” 一声碎裂弹飞出去,锋利的断口差点划中俞洲的眼球。俞洲又疾步两步,双手奋力分开,稳稳抓住了马车的两侧。他本想着只抓住一只轮子,但是这也可能导致剧烈翻滚,最后车毁马翻。他暗自祈祷这辆马车足够结实,不会在他的拉扯下质壁分离。
“好吧,我已经拼尽全力了!” 俞洲在心中呐喊。自风魔龙事件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有所恢复,可他心里清楚,自己绝没有绿巨人那般无敌的神力,更无法像蜘蛛侠那样轻易止住飞驰的列车。
“我可没有超级英雄的好运啊,看在我平日里行善积德的份上,这马车赶快停下来吧!” 俞洲一边在心底默默念叨,一边像抬起一袋沉重的大米那般,稳稳抬住马车的后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