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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昌跳下车,冻僵的泥泞土疙瘩直硌脚,去城里只有这一条乡道。

人群中,叫薄圆的后生赶忙将头低下,踢着石块玩,支书的那番语重心长的话还是令他心虚。

“都是咱村的吧?”

裴寂昌笑问。

许松绳用力点头,默默将薄圆推向人前,是吧,支书办事,那是向来不白拿群众的一分一毫,既然拿了,肯定要帮人办事。

“数薄圆表现得好!”

“这后生一直跟外村的干架吧......”

裴寂昌拉长声音,有些记忆他记得不太清了,依稀记得这后生被外村的几个围殴,当时他扭头就走,没管,又与支书对视,两人默默点头。

这人专业对口。

“俺啥都能干!”

薄圆急了,还以为不要他,慌忙仰头恳求。

“给后生一个机会吧。”

支书拍住薄圆的肩膀,语重心长。

“那行,给了。”

裴寂昌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同意,就是如此痛苦。

“谢谢寂昌哥,谢谢支书。”

薄圆感激道,心中不由感慨,支书的面子不是一般的大!

这时,其余的皮卡车徐徐停靠,任村成和班晓庆跳下车,狂奔向人群,拥抱大部队。

同村的聚在一起,亲切感油然而生,不过眼下再看班晓庆和任村成的穿衣打扮,差距出来了,人家可像城里人了,一眼就是有工作的。

薄圆吧唧了几下嘴,感到非常羡慕,要是能给老妈买这一身棉衣,该有多好!

班晓庆上前揽住薄圆的肩膀,憨笑一声,啥也没说,自己这兄弟的人品没得说,够义气,能扛事,入职的事也是他跟支书提的。

但这事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都在心里。

“从现在开始,大家亲上加亲,不光是一个村的,咱还是一个单位的......”

裴寂昌口中呼着白雾,大声演讲起来:

“看看咱厂子的皮卡车,多气派呀,每个月的工资三十块起步,都要比县里造纸厂的高了,心连心的卫生纸在省城都卖爆了,前途一片光明。”

听到这里,这批入职的人,眼睛里都放起精光,一个月三十块,那得是多高的工资啊,尤其是薄圆,紧紧攥着拳头,恨不得赶紧去做些啥事,生怕不要自己了。

老裴家的人品,包括老实人任村成,也在点头附和,人们对裴寂昌的话深信不疑!

而乡镇企业的工资一涨再涨,是因为苦实在太重,都是人们应该得的。

“可现在有人不让我们过这好日子了,盯上了咱的买卖,还要抢你们的职位......”

下一刻,裴寂昌的声音陡然拔高,神色瞬间愤慨,继而高呼:“就是锄把队的那群地痞流氓,现在还占着咱们的厂,只有把这群豺狼打跑,咱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娘的,这成屁了,他们要占你们的工资,咱们必须反抗!”支书在一旁煽风点火。

“大家伙不要怕,要是那群流氓敢胡来,咱就往死干他们,出了事有支书顶着!”

裴寂昌目光急切地望向许松绳。

“嗯?嗯,出了事我盯着!”

支书闭眼抿嘴,默默骂了裴寂昌几百遍。

当下在村里,支书的话都比姜光照顶事了,所以裴寂昌才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不是,不好意思说错了,所以才这样说的。

出事有人顶着,村里人都不怕了,一个个神色凶狠,就是这样的社会风气。

“不就是流氓,怕个毛!”

薄圆的那股狠劲上来了,眼睛都在往外凸着。

“那行,咱们上车,回厂里,把流氓赶出去!”

裴寂昌一声高喝,旋即人们纷纷往车后兜上爬,支书的官架子上来了,不愿意受冻,挤在车头后,这才发现彭中汉在!

“原来在老子面前狂成啥了!”

支书接连四、五拳,呼在彭中汉的脸上,疼得这人龇牙咧嘴地乱嚎。

“啊呀......支书,别打了,牙都打掉了,你看我的腿,都成啥样了,我实在经不住打了。”

彭中汉摇晃着身子。

“坏事做尽,可不得遭报应!”

支书恶狠狠地一句。

裴寂昌向后车的司机交待了些事情,而后才上了头车。

三人的车厢里上,挤着四个人,裴寂昌直接坐在彭中汉身上,疼得吱哇乱叫。

“阿敖,我的腿啊,爹,你起来呀......求你了,赶紧起来啊......”

彭中汉顿时满头虚汗,双手推着裴寂昌的后背。

“寂昌,把这流氓送到所里就行,还拉回厂里作甚,千万不要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啊。”

姜志堪苦苦劝说。

“开你的车吧。”

支书皱眉催促,而裴寂昌不为所动,整个身子都压在彭中汉身上,全身都在发颤。

姜志堪长长喘气,没有再多说啥,但心里不免有成见,裴寂昌、支书这些人,不听劝,心狠,迟早要闯出祸的。

车队继续行驶,如此大的车队阵仗,到了城里后,不免引起惊动。

......

所里,胡铁盛知道裴寂昌回来的消息后,派人去给李四子通风报信,特意叮嘱,一定要到晚上再动手,到时候肯定会停电。

快要过年了,镇子上时常出事,于是胡铁盛带队去镇子上调查,眼下所里可就没人了。

都摆明了,要让那群流氓往死弄人!

同时,在工商局那边,彭正铭急匆匆地赶回去,要求拿出乡镇企业,包括化肥个体的相关资料。

“寂昌要出事了?”

田山惊呼,看向刘生树,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他们知道裴寂昌“哭坟”的实情。

“应该是翻脸了,锄把队的那群人都在寂昌的厂里,怕是要出事。”

刘生树忧心忡忡。

“咱们得回去帮寂昌。”

田山连忙道。

“这这这......我腿不行,你手残,两个残废去了能干啥!”刘生树犯愁道。

“至少得给寂昌通个信啊。”

田山拔高音调。

“走!”

刘生树一摆手,两人开着带兜的摩托车,气冲冲地离开工商局。

这个时候,裴寂昌的车队已经到了电影院,县里最红的地方。

“寂昌,你得听我的,你还年轻,大有前途,千万不要因为这些流氓,把自己搭进去,不要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啊。”

姜志堪忍不住又重重提醒。

裴寂昌没有作声,面容凝重地望着窗外,微微转动左手,还是隐隐发痛。

彭中汉虽是呻吟,但这人他会呲牙,终于要活了,一定要出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