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潘院正并不是南宫家的人杀的.......毕竟没有道理啊,做这种杀人的买卖,总要有原因的,现在看来,潘院长死了,对飞凤城和南宫家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说不通啊。”越小满越想越想不明白,最后抬起头来看着两人道:“或许是咱们钻牛角尖了,一开始怀疑的对象就是错的。”
“不可能!凶手一定和南宫家脱不开关系!你看这布料!我很肯定与杀害潘院正那人的里衣一样!”何宝良又有点激动,快速的反驳越小满道,说罢,他捏着拳头想了想,又有些不确定的道:“难不成,是南宫家的杀手和潘院正有私仇,私自行动的?”
“不会,这些士族豢养的死士府兵都是自幼便用特殊方法养大,他们没有自己的感情,唯一知道的便是忠诚听话,他们不是人,而是趁手的工具和武器,而武器和工具是不会生出自己的意志。”江星辰摇了摇头,一边慢慢思考一边道:“也许,咱们离真相就差一个缘由了,潘院正在仕时为官清廉,辞官在野后已经完全与朝廷切割,一心只读圣贤书,后来了青竹书院,更是谢绝了所有为官学生的探望,到底有什么人非要他死呢?一般凶杀案无非是仇杀与情杀,潘院正与人为善,没有要见生死的仇人,在青竹书院这么久,也从未传出他与哪个女人有染.......”
“保良——保良——”
江星辰话还未说完,就听得楼下传来有人急迫呼喊的声音,何宝良听到声音立刻站起来跑向楼梯口:“是六子!六子我在这呢!放他上来!”
赵六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三步连成两步的跑上了楼梯,拽着何宝良的胳膊,脸上表情怪异,说不上是喜是悲的道:“保良!醉金赌坊——醉金赌坊——”
“怎么?他们又找你要钱了?!我去同他们说!钱是我借的,以后都冲着我来!”何宝良一听到醉金赌坊,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骂道:“这群贪得无厌的小人!明明我们不光把本金都还了,利息都还了本金的两倍了,他们还不依不饶,莫要把人逼急了!”
“不是——”赵六子咽了口唾沫,终于把气喘匀了道:“是醉金赌坊被火烧了!!”
“什么?!”何宝良一下愣住,片刻后又下意识问道:“烧、烧了?烧成什么样了?”
“彻底、彻底烧没了.......”赵六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我在西城,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醉金赌坊不是在南城最边沿嘛,听说是昨日凌晨,雨刚停就烧起来了,直到上面的建筑烧塌了,外人才知道。”
“这、这算是报应吧。”何宝良先是嗤笑一声嘲讽出声,可不过片刻功夫,面色又凝重起来:“赌坊晚上通常是最热闹的时候,这时候那赌坊里有多少人在.......若是烧塌了,不知多少人能逃出来.......”
“醉金赌坊.......那赌坊我与江大人进去过,是口袋形状的,外面门头不大,里面却着实不小。”越小满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看向江星辰。
赵六子听了越小满的话,惊讶道:“小满姑娘,你和江大人也赌钱呐?劝您一句,那地方可真不能进去,就像是泥潭似的,只要一只脚沾上了,整个人都得陷进去。”
何宝良打断他的话道:“江大人与越姑娘怕是查咱们的事情,摸到了醉金赌坊,这才进去的。”说罢,他叹了口气看向两人道:“江大人,我兄弟二人本不是赌徒,只是因家母病重,实在需要钱财抓药,这才进了那赌坊,欠下了还不尽的高利贷。”
“这一点,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那醉金赌坊九出十三归的借贷法子已经触犯了本朝律法,再加上他们雇佣打手无赖,采用威胁、恐吓、暴力、明抢等方式催债,足可以告官取缔他们了。”江星辰点点头道:“原本这几天我还想告知南宫大人,要他们彻查此事,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烧毁了。”
“大人,你进去过,怕是也只是浅驻片刻,不曾了解这醉金赌坊不止地面上的两层,在它下面,还有更大的一层,一切明面上不能进行的手段和违法事宜,都在那底下进行,这醉金赌坊的老板号称三爷,手下养了一群泼皮无赖与江湖打手,只要给钱,他就能平事,现下赌场被烧塌了,也不知地下那一层如何了.......”何宝良摇了摇头,面色已经泛白:“这是飞凤城最大的赌坊,晚上怕是得有上百人在里面,也不知伤亡如何了。”
“走!过去看看。”江星辰听到上百人三字,也坐不住了当先便往楼下走去。
虽然都处在南城,但江星辰所选的客栈在南城最东边,而那醉金赌坊则在南城最西边,快到西边的时候,便看到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群,且已经能闻到剧烈的着火灼烧的气味。
赵六子快步走到前面拨开人群,引着江星辰一行人往里走,走到边沿,只见那远处赌坊方向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虽下着小雨,没有了明火,也可看见浓烟滚滚往上冒,无数衙役侍卫围拢着赌坊忙碌着,好似在废墟中挖掘着什么。
“你说你去那地方干什么!!!!你丢下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
“儿啊——你不是说你去同窗家念书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面啊!!!老天爷啊,我求求你了!你把我带走了吧!你让我儿回来啊!”
“你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你就这么喜欢赌啊!这下死在这里面了!我看你以后还怎么赌!你给我醒来!醒来啊!”
越小满随着几人继续往前走,终于看清那些衙役在挖掘什么了,只见他们时不时的便从废墟里抬出一具具被烧死的尸体,而废墟前面的地面上,早已摆放着十几具蒙着白布的遗体,他们的身边则是哭天喊地快要哭到晕厥的家人。
“真是造孽.......”几人都极少见到这般惨痛的景象,除了越小满低喃了这一句,其他人都沉默不语着,赵六子在不小心看到一具焦黑的尸体后,甚至忍不住呕出声来。
“尽快将遗体清点出来,做好安抚工作,不要怕花钱,以南宫家的名义,多给些抚恤金,孩子念书和老人赡养问题,都要帮忙解决。”南宫礼站在另一边,向旁边的幕僚叮嘱着。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江星辰走上前来向南宫礼问道。
南宫礼见到江星辰,连忙放下身边的工作对他低声说道:“星辰兄!你来的正是时候!我这边还派人去找你呢,潘院正的案子有结果了!”
“有结果了?这么快?”南宫礼的话让江星辰一行人彻底懵了,昨日和今早还没有头绪的事情,这才一个时辰就有了结果,江星辰转头看了看火灾现场,思索着道:“潘院正的案子可是和这场火有关?”
“正是。”南宫礼正色点了点头道:“这醉金赌坊是飞凤城最大的赌坊,老板是个叫丁吉的,家里排行老三,出身低微,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混混,打架斗殴,坑蒙拐骗,无一不做,但因为对兄弟豪爽大气对外又性多狡诈,后来到让他闯出了些名声,开了这家赌坊,外面竟然都称他一声三爷。”
“南宫大人,不知你晓不晓得他这家赌坊背地里所干的那些强抢民女、放高利贷、暴力讨债的勾当?”越小满听到这,忍不住开口质问道。
“你说的这些,我也有所耳闻。”南宫礼面上带了些羞愧之色,叹了口气道:“小满姑娘你有所不知,我的身份摆在这里,自小拿到我面前的东西,入我耳的事情,都是下面筛选了再筛选,斟酌了再斟酌的,都是些天下太平百姓富足歌舞升平的景象,像这种腌臜闹心的东西,轻易是没人会特意告诉我的,所以也就导致了这种混蛋在飞凤城已然势大,成了地下皇帝我却完全不知.......”
说到这,南宫礼摇了摇头道:“但在一个月前,我收下门客经历了些许事情,这才让我知道了我南宫家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样大一只蛀虫,于是我就开始布局,派卧底进入醉金赌坊,开始收集整理他的犯罪证据,其实这几日我们正要收网,不想却遇到了这一场大火,将里面所有东西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那你方才所说的,这场火与潘院正之死有什么关系?丁吉可还活着?”江星辰疑惑问道。
“得知醉金赌坊起火,我便立即派人前来灭火,虽然这丁吉一伙人无恶不作死有余辜,但里面还有许多百姓必须要救,在救援的时候,几个衙役将丁吉从火场里抬了出来,当时我刚赶到现场,正想上前询问起火原因,就听得丁吉大喊报应,他说,肯定是报应,是他贪财想要窃书,失手砸死潘院正的报应,潘院正心似菩提,他杀了他,是老天给他的报应。”南宫礼对江星辰说道。
“什么?!那丁吉自己承认是他杀了潘院正?”越小满不可思议的问道。
“正是,此事在场百姓都能听到,随便找人一问即知,都怪我们南宫一门,自认治下百姓富足,夜不闭户,却不知暗地里却有这样一只蛆虫,害了潘院正的性命!”南宫礼气愤的骂道。
“丁吉现在在哪里?”江星辰立刻朝南宫礼问道。
“他是此案重要凶手,我已经派人将他抬到衙门里,请府医为他好好医治,星辰兄若是还有疑问,尽可去衙门询问。”南宫礼坦荡的对江星辰说道。
江星辰点点头,也顾不上火场救援情况,当即快步朝着衙门走去,越小满和何宝良见状,也跟着他快速走去。
很快到了衙门,江星辰随手拽过一个下人询问了丁吉的位置,便往后院走去,虽是凶手,但因他伤势过重,南宫礼并未将他关入牢房,反倒送到了后院客房暂居,几人到了门口,就见有人下人端着水盆剪子等物往外走出。
踏门而入,就见白胡子府医叮嘱一名丫鬟怎样照料丁吉,而旁边临窗的桌子前,一名文书正奋笔疾书着什么。
“这人伤情如何?可还有救?”江星辰上前两步,只见那丁吉面上黑红,已经晕死过去,他浑身光裸着,上身全是燎泡体液,腰臀以下皮开肉绽焦黑一片,惨不忍睹。
府医看了眼江星辰,叹息着摇了摇头低声道:“他在逃跑的时候,被梁柱砸到了腰部,再加一双腿已然碳化,上半身也是烧伤的厉害,浓烟吸尽肺腑,没救了.......”
“没救了?”越小满在后面忍不住低喃一声,其实在她进屋看到丁吉的情形时,就知道这人八成是活不了了,可却又不甘心道:“那能不能把他弄醒,我们有要事想要询问他!”
府医上下打量了越小满一番道:“姑娘,这烧伤乃是所有伤害中最为痛苦的一种,他这情况,晕死过去比清醒着要好太多,若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便不要再让他醒来了吧.......况且,方才我用药使他他清醒时,旁边的文书已经向他询问了许多问题,你们有事,或许可以问他。”
听了府医的话,越小满面色尴尬,却也不好再逼迫府医让丁吉清醒了,江星辰走到那文书旁边,就见文书已经落笔最后一个字,起身拱手道:“下官何书伯拜见江大人。”
“谁让你来的?你写的是什么?刚才问了他些什么问题?”江星辰一手按着书案,一边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这何书伯并不慌张,只条理清晰的答道:“下官是飞凤城文书,今日被南宫大人派来向这犯人询问案情,并做案情记录,方才所写,便是我与这犯人的对话,以及他所招认的案情经过,哦对了,这上面还有他的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