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出了这件事,皇上举办篝火宴的心情都没了。
一群男人,公然在行宫,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聚众淫乱,如何能不让他愤怒。
赵尚书六十左右的年纪,昨天跪了大半天,今天一早,又跪在了明章殿外头。
昨日,皇上没有见他。
今日,赵尚书终于得以面圣了。
赵尚书早年间,也曾跟随皇上打过仗,他是凭本事坐上这个位置的。
赵良峰是四品京官,又是赵妃的侄子,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这么不体面的死法,都是极大的丑闻。
赵尚书老泪纵横,声泪俱下哭诉他管教不严,伏地跪求皇上降罪。
“都是臣教导无方,让朝廷蒙羞了,老臣有罪。”
皇上的怒气,渐渐消下去了。
昔日君臣驰骋疆场,是何等豪迈,岁月流逝,故人年老,赵尚书一头黑发染上了霜华。
罢了,他到底死了个儿子。
皇上不仅是君,也是人父。
试问若他的孩子丢了命,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何等锥心之痛?
赵尚书在如此悲恸的情况之下,不狡辩不喊冤,态度诚恳,主动认错,皇上软了几分心肠。
“罢了,人都死了,朕就不额外罚你了。”
“不过,日后赵家若再闹出丑事,你便养老去吧。”
赵尚书知道,这步棋走对了。
他深深伏地跪拜:“臣铭感五内,绝不辜负皇上圣恩,日后严加约束家中子弟,绝不会再出现此等败坏门风的祸根。”
“你劝劝赵妃,让她别折腾了。”
赵妃从昨日起,就闹个没完没了,若不是念在她生了两个皇子的份上,皇上差点忍不住下降位的旨意了。
赵良峰死了,是他活该。
皇上目前最在乎的,不是谁杀了赵良峰,而是那些死士,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
是谁在背后,搅弄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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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案子,实在太难查了。
叶世桢只觉得头发都掉了几百根了,毫无头绪。
这些人,仿佛都是凭空出现的。
赵良峰身边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为何要去寻芳殿,因为他的心腹,全都一起死了。
倒是有一两个小厮,提起赵良峰近日最记恨的,就是陆江年的夫人元氏。
可元氏,早就排除嫌疑了。
而寻芳殿当日的护卫比较弱,原因就是梁妃怕冲撞了女眷,特意撤了两队人马,因此,许多地方,都无人巡防,很难找到目击者。
只能说,巧了。
玄青看着埋头苦干,认真查阅卷宗的世子,心里奇怪。
今日世子居然没有急着回云游居,要知道,天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世子夫人该睡了。
昨日,他明明说过,不陪叶大人熬夜的。
玄青知道,世子这是惦记世子夫人呢。
而今,怎么这么坐得住?
这可不像沉迷温柔乡的世子,倒和未成亲之前的世子,有些重合了。
陆江年合上卷宗,站起来:“叶大人,时辰不早了,陆某先行一步。”
叶世桢起身拱手:“陆大人慢走。”
这位陆大人倒是敬业,明明舍不得娇妻,还如此尽心尽力,难得,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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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江年一路无话,回到云游居后,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好像,他之前,一直是同元氏一起住?
为何会这样呢?
陆江年觉得,关于元氏的事情,透露着不同寻常的蹊跷。
今日他一心办案,尚且不曾发觉,而今回到云游居,他才惊觉,关于元氏的事情,他脑子里非常模糊。
他只知道,当初,是他爹,逼着他娶的元氏。
成亲之后呢,他和元氏,好似没有产生什么感情。
想起元氏,他脑海中浮现的,是一个永远站在角落里,低着头,不爱说话的孤僻女子,这是他脑中,关于元氏的记忆。
那为何,他之前会与她一同起居呢?
有些不对劲。
不过,今日看了一天的卷宗,陆江年懒得费神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玄青看到世子站在路口半天,一言不发,又不迈步,拧着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世子,怎么了?”
陆江年扫了他一眼:“把被褥送到厢房,我今日在厢房休息。”
玄青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都快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滑稽的模样,十分傻。
“有问题?”
陆江年凌厉的眉眼,瞥向玄青,玄青一个激灵,马上回答:“属下这就去办。”
咦,怪事,天大的怪事。
之前,不管多晚,世子都会回房休息的,怎么突然间,就要住厢房了?
陆江年目光沉沉,看着玄青离去的背影,过了片刻,转头去了厢房。
“世子为何要去厢房?”
元婉如并没有入睡。
因为赵良峰的事情,行宫的气氛不太好,她懒得出门,白日睡了一觉,精神十足。
她一心等着陆江年回来,却不想玄青会给她带来这样的消息。
玄青尴尬地笑了笑:“属下也不知道。”
不管如何,元婉如总要去见一见陆江年,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他需要熬夜处理?
初冬的夜色,是寒冷和宁静。
元婉如穿着绣鞋走在回廊上,脚步匆匆,厢房里亮着灯,她推开门进去,陆江年抬眼看她,男人的脸,在烛火照耀下,俊美如斯。
可是,仅仅是这一眼,元婉如就发现了异常之处。
他的眼眸里,清冷如风,冰凉如水,没有了昨夜看她的炙热和浓情。
这是,怎么了?
元婉如只是盯着他,试图找出端倪,她没有说话。
她身上裹着一件白狐披风,白绒绒的毛领,衬托得她的小脸格外娇嫩,一双眼溜溜的黑眸看着陆江年,让他的心,微不可查跳错了节拍。
“你来干什么?”
声音如雪上积雪,毫无温度。
元婉如错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你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他一句,态度自然亲切,好不生分,陆江年不觉挑眉:“今日无事,你退下吧。”
退下?
元婉如迈步入内,转身关上房门,把玄青等人全都留在了门外。
“都下去,我和世子有话要说。”
陆江年虽然对成亲这段时间的记忆,有些模糊,但是,他不是今日才认识元婉如的。
记忆中,这个寄养在陆家的孤女,胆小内向,孤僻寡言,何曾敢这般反驳过旁人?
果然,元氏,有问题。
元婉如径直绕过桌子,走到陆江年的身边,陆江年不觉绷紧身子,冷声道:“离我远点。”
这下,不用问了,陆江年绝对有问题。
爱她的那个男人,只恨不能黏在她身上,怎么可能会让她离远一点。
元婉如心里发紧,不会是,陆江年也被人穿了吧?
她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瞳,视线逼人,“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