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切问题的根源,全都出在了中间环节的负责人身上。”
“江茂行,他是荣恒地产公司拆迁补偿、联系施工方进场完成拆迁的主要负责人。”
“由于他的‘好大喜功’、‘急功近利’,这才导致在工作上出现了重大失误,酿成了今日之祸。”
“在事情发生后,他出于‘侥幸’心理,欺上瞒下,妄图蒙混过关。”
“正因为这次的诉讼,我的当事人叶海良,非常气愤。”
“他不过就是按照‘甲方’的要求,正常的进行工作而已,为什么会涉及到了‘犯罪’呢?”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叶海良找到了吴阳荣先生进行询问。”
“两人在印证了各自的说法之后,这才发现了处在中间位置的关键人物——江茂行。”
“在追问之下,江茂行这才全盘吐出,说清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我这里,有一份由他本人出具,并签字、按了手印的详细说明。”
“与此同时,他也愿意出庭作证,并接受一切处罚。”
温克说完之后,就把证据递给了法庭助理。
金胜这边也收到了一张复印件。
看着上面类似‘认罪协议’一样的内容,金胜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环环相扣,真是好算计。
吴阳荣会找人出来顶罪,金胜其实早就有所预料。
一个亿万富豪,又怎么会轻易的束手就擒。
更何况,他除了自身有钱之外,后背更有‘人’靠着。
解决麻烦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拉人出来顶锅。
有钱就是‘大晒’。
一年给你50万,进去坐个几年,你愿不愿意。
里面还给你打好招呼,日子很好过的那种。
等出来后,再给你安排一份‘清闲又有钱途’的工作。
估计有的是人主动报名。
金胜本来还疑惑,为什么于翔斌的说词里,并没有点出具体受到了谁的‘蒙蔽’。
原来关键点在温克这边。
这是打着‘一换二’的主意。
以江茂行一个人,彻底解决整个案子。
叶海良更是‘有限’的承认了‘非法侵入他人住宅’这个罪。
视频里面可是拍的清清楚楚,这点不好‘赖’。
干脆快刀斩乱麻,直接认了下来。
还拉上了43个工人,利用‘法不责众’这一点,最多也就是个‘缓刑’。
一点都不耽误继续赚钱、潇洒。
可惜,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范新之看完了资料后,朝着金胜这边问道:“自诉人,对于被告方的陈述,你有什么意见吗?”
“有的。”
凭着这一套说法,就想轻易的‘蒙混过关’。
真当金胜是摆设啊!
范新之这时候,也开始耍小聪明了,作为主审法官,竟然连一个问题都不问对方。
眼下可是‘法庭调查’阶段,他才是主角。
没办法,金胜只能帮他一把,临时充当一下法官了。
“被告人叶海良,你当时去的时候,是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马上要拆的房子,还没有签署‘拆迁协议’。”
“甚至连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搬完,都不清楚呢?”
听到金胜的提问后,叶海良先看了一眼温克。
得到示意后,这才回道:“是的。”
“我们是劳务公司,只要‘甲方’说怎么做,干就完了。”
金胜接着问道:“那你当时就没有看到大门锁着,院子里还有监控吗?”
“甚至等破门进去之后,看到屋内家具、电器之类的财物都还在。”
“你也没有产生过一点怀疑吗?”
“就连问都不去问一下吗?”
叶海良显然已经做过了庭前辅导,没有丝毫犹豫的回道:“其实这些不奇怪。”
“我做这一行能有小十年了。”
“像这种什么东西没有搬迁的情况,早就经历过很多次了。”
“一开始我也会去问。”
“可等问完之后才知道,一些有钱人很讲究。”
“他们会觉得,既然拆迁了,那旧的东西干脆都不要了,直接买新的就好。”
“新房子,不得配上新家具、新电器。”
“俗话不是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金胜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在得知自己被起诉之后,心情是怎么样的。”
叶海良立即回道:“一开始是害怕,后来是‘想不通’。”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
“别看我名义上是个公司的老板,其实就是干苦力的。”
“我这人没什么文化,也不懂法律。”
“这一听被人给告了,吓的不行。”
“你说我这平时就干点苦力活啥的,也不敢去‘违法’啊!”
“后来我仔细看了一下,才知道是因为‘拆除’这个事。”
“当时我直接就去找了吴老板。”
“原来是江经理这里出了岔子,没把协议给签好,就让我们把房子给拆了。”
“你说他这不是害人吗?”
叶海良说完还一副‘悲愤’的样子。
表演的相当自然。
一般人如果不知道真相,说不定真会被他给忽悠过去。
这是个‘老戏骨’级别的人物啊!
金胜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你当时是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是吴阳荣告诉你的,还是江茂行自己说的?”
“还能是谁,是他自己呗!”
叶海良说话的同时,下巴还朝着右边歪了一下。
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忿忿不平。
“当时就在吴总的办公室,江经理一开始支支吾吾的,等看到了法院的通知后,他才把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很好,说的很好。
金胜心里舒坦了。
叶海良这个小虾米搞定,接着就轮到大boSS了。
金胜又看向了吴阳荣问道:“被告人吴阳荣,请问这个江茂行,在你们公司具体担任什么职位?”
面对金胜的提问,吴阳荣同样先看向了于翔斌,在得到明确的回应后,才开口说了起来。
“他是项目部的经理,负责项目的整体规划和执行。”
“前期的拆迁、平整土地,后期的设计、采购、施工、验收,他都会参与其中。”
金胜继续问道:“所以洋径村这个项目,江茂行这位项目经理,就是主要的负责人,对吧!”
“是的。”
“那你们公司,具体有几个项目经理呢?”
“名义上只有江茂行一个,可实际上有两个,另一个专门负责市区这块的项目。”
金胜这几个问题都是些日常,吴阳荣回答的都很丝滑。
“根据刚才叶海良所说,他是因为这次的诉讼。”
“也就是在接到了法院的‘通知’后,去找的你。”
“等你们两人交流过后,这才发现了江茂行的违法行为。”
“是这样吗?”
此时,于翔斌的心里本能警觉了起来。
金胜刚才问叶海良的时候,他还不觉得。
可同样的问题,再重复一遍的时候,就点不对劲了。
温克同样眉头一皱,努力回想着刚才的对话。
吴阳荣虽然有点狐疑,可两边律师都没有做出提示的情况,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是....”
刚一开口,范新之却开口打断道:“自诉人律师,请直接问与案件相关的问题。”
“无意义的询问,尽量避免。”
金胜眼神一紧,随即开口道:“法官阁下,你随意打断律师发问。”
“已经违反了‘最高院’、‘司法部’联合发布的《通知》。”
“也更进一步表明,你跟被告人确实存在‘密切’的关系。”
“先请书记员记录在案。”
“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我方会于庭审后,直接向‘有关部门’提请监察审查。”
金胜气场全开,语气相当严厉。
本来还以为开庭警告过他一次了,能收敛一点。
没想到连脸都不要了,直接就敢明着帮忙。
刚才这个事情,或许除了法律小白之外,圈内人基本上都懂。
旁听席这一次倒是没太大的声音,可还是‘嗡嗡’了两下。
范新之此时脸色铁青。
身为主审法官,威严已经严重被挑衅了。
同时他心里更清楚,自己确实是违了规。
金胜才不会管他怎么想,继续朝着吴阳荣询问道:“被告人,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你是否在叶海良去找你的时候,这才知晓江茂行犯罪的事情。”
“是、或者不是。”
经过这么一打断,吴阳荣这只老狐狸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他还没想清楚,金胜的问题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但眼下是在法庭上,没办法‘保持沉默’。
只能试着回答道:“不是。”
金胜先朝审判席上看了一眼,再接着问道:“可你刚才明明已经点头,为什么又改变了说法。”
“被告人,这里我要提醒你一下。”
“在法庭上故意作出虚假陈述,干扰了对案件事实的查明,影响了司法公正,同样也是犯法的行为。”
“你可得想清楚了再回答。”
话音刚落,于翔斌立即开口道:“反对....”
“原告方律师在威胁我方当事人。”
这一下,算是给范新之递了把刀子过去。
都不等金胜反驳,他就立马开口道:“反对有效。”
“自诉人律师,请注意你的言辞。”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金胜反而心静了下来。
眼神有点玩味的说道:“我只是在善意的提醒被告人,别一会儿说‘是’,一会儿又说‘不是’。”
“这里是法庭,是神圣而严肃的法庭。”
“一切说出来的话、做的事,可都是需要负法律责任的。”
“麻烦书记员,把这一点也记录在案。”
金胜暂时没功夫理会范新之。
其实不管吴阳荣回答什么,都已经掉进了坑里。
按照叶海良刚才所说,他是先接到了法院的‘通知’,再去找的吴阳荣,之后两人才了解到江茂行的事情。
如果吴阳荣回答‘是’,虽然能印证叶海良的说法。
可前后的时间点对不上了,说法与事实相互矛盾。
毕竟派人去找周泽‘协商’,可是在法院立案之前。
更何况,金胜前两个客户,是在事情性质相同的情况下,才进行的‘调解’。
作为老板,他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难道公司的财务支出,不需要他签字吗?
可眼下他竟然回答‘不是’,那就证明他早就已经知道。
叶海良的说法就不成立了。
江茂行也涉嫌说谎,做伪证。
把他的‘甩锅’对象直接先‘毙’掉,看他还能找谁。
有本事把自己的亲弟弟,吴阳舒给拉出来扛。
算他狠。
这些都只是金胜心里的想法,眼下需要把事情给挑明了。
金胜继续朝着吴阳荣问道:“被告人,既然你回答了‘不是’。”
“那肯定在叶海良去找你之前,就已经知道江茂行‘违法’的事情喽。”
“我这么说,对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温克眉头紧锁。
他料到金胜善于抓漏洞,可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快。
甚至这一点,他自己设计辩解词的时候都没注意到。
留了‘前后时间点’这一个‘逻辑漏洞’。
“哎....大意了。”
当下也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经过刚才的事情,吴阳荣心里有点忐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的。
总感觉金胜是在给他下什么套,但是想不通,也没证据。
眼见对方迟疑,等了几秒钟都没回应。
金胜立即开口道:“被告人,请回答我,对还是不对。”
“对....”
“那你是在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之...之前。”
说完之后,吴阳荣貌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连忙补偿道:“当时正因为是知道了这个事,感觉对不住周先生,这才立即派人过去的。”
“虽然是我的员工‘犯了错’,但我作为老板,同样责无旁贷。”
“所以我得把这个责任给担起来。”
“不管花多少钱,只要周先生能满意就行。”
很好,上钩了。
总算是想到这一点了,也不枉费金胜的故意引导。
“被告人,可你这么说,却跟叶海良刚才‘反驳’的说法,完全不一样了啊!”
“甚至这份由江茂行‘签字画押’的情况说明,也都是相悖的。”
“上面明确的写着,他是在你的质问之下,这才如实的‘坦白’了事实。”
“这样一来的话,到底是你在说谎,还是他们两人共同在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