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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说呢。

江烬霜看着那位新晋状元郎,微微怔神。

在见到他之前,江烬霜听说了许多关于这位状元郎的传闻。

惊才绝艳,七步成诗,天家钦点,众星捧月。

但提及最多的,还是这位状元郎林清晏,神似那位权臣首辅,仪容不凡,风骨自成。

捏着手中的酒杯,江烬霜微微晃神,眼中闪过情绪。

是很漂亮的一个男人。

说实话,世人若是能有三分相似那位裴首辅,便已经算是一位标致的美男了。

而这位新晋状元郎,那双眉眼之间的冷冽与清贵,似了裴度五分。

便已经堪称绝世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衣袍。

——好似是他被钦点为状元那日,游街打马时穿的那身。

江烬霜倒不觉得这位新晋状元郎与裴度有多少分的相似。

可他那身大红的衣袍,却无端让江烬霜想起——

若是当年她还留在京城时,应当也能看到裴度那身状元袍的。

嘶。

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

只是觉得,有些不甘心。

说是不甘心也不太准确,毕竟她对裴度这个人,已经没什么执念了。

只是她突然想到,她也算是悉心照料裴度多年,可到最后,他功成名就,江烬霜却从云端跌下泥潭,连夜离京,去了荒凉之地。

对,应该是有些……落差。

——至少江烬霜以为,她能看到裴度穿状元袍的那日的。

没有。

没看到。

有些遗憾。

三年的悉心照料,即便是棵花树,也应当开个花给她瞧瞧不是?

可江烬霜没等到花开。

总觉得不算圆满。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

那积压在心中的“遗憾”与落差,在看到林清晏那一刻,全部都消失不见。

哦。

原来当年,裴度穿上状元袍时,应当是这样一副光景与风骨啊。

好看。

江烬霜倒不是多么恋旧的人,也并不是爱纠缠什么,只是看到林清晏,便好似当年亲手照料的花树盛放满枝,遮天蔽日。

原来是这样。

本该是这样。

江烬霜愣怔许久,看向那位新晋状元郎。

桌案上的这杯清酒,应当也是他敬来的。

远远看他,就见林清晏举起手中的酒杯。

四下喧嚣,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他于宾朋满座中,隔着无数的大臣与功利,朝她举杯敬酒,眉目清隽。

其实不像。

一点都不像。

旁人都说这位新晋状元郎,不仅文采了得,那张脸也与裴大人肖似八分。

可江烬霜却觉得,除了眉眼间的那点清贵,其余的都不相像。

——裴度不会这般敬她酒,也不会笑得春风和煦。

裴度的骨子里是自矜淡漠的,如果真要说起来,在某些方面,裴度比她还要冷漠。

他不会这样笑。

实在算不上相像。

出神的工夫,江烬霜看着林清晏举杯向她。

回过神来,她轻笑一声,也举起手上的清酒,于空中与他碰杯。

一饮而尽。

她微微眯眼,读懂了林清晏的唇形。

“多谢殿下赏脸。”

实在有趣。

江烬霜微微挑眉,对这位上了她夫婿候选人的新晋状元郎,有了几分认识。

下首处,是裴度的位置。

刚刚还在,只是不知何时,已经离席不见了。

江烬霜随意瞥了一眼,并未在意。

刚刚遇见裴度时,她就闻到了他身上酒水的味道,喝了不少酒,如今应当已经被京墨带着回府了。

反正作为当朝首辅,即便是提前离席,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另一边,青姗也已经离开坐席,听席间人谈论,似乎说是青姗姑娘偶感风寒,回闺阁疗养去了。

那位镇远大将军与其他人交谈着,老神在在,声若洪钟。

宴席结束已经很晚了。

送罢宾客,江烬霜这才带着砚诀,走到镇远将军面前。

“昭明见过镇远将军。”

这算是她回京之后,与青北山第一次私下碰面。

青北山上了年纪,朝堂上的事便也极少过问了,手中的兵权人马也差不多卸干净了,在朝堂之上也算是贤名远播。

天家派东宫太子出席寿宴,也说明了对这位镇远老将军的敬意。

镇远将军青北山膝下无子,只有青姗一个独女。

青家就一个独苗,青家上下自然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这也造就了青姗口无遮拦,随心所欲的性格。

不算奇怪。

虽说青北山如今极少再过问朝政,手上的兵权也不剩多少,但万晋少良将官兵,所以青北山仍是挂着帅呢,若是京城有什么危险,青北山便代表着万晋的兵力。

这也是天家至今如此器重青北山的原因。

看到江烬霜,青北山清明的眼中泛起泪花:“跟从前一样,叫青伯便好。”

江烬霜心口微热,笑着看向青北山:“青伯。”

青北山闻言,鼻子一酸,抹了一把眼泪,眼圈也有些红。

“你王叔出事之后,我一直想去白玉京看你,只是陛下怒气不消,我担心连累手上其他士兵,不敢前去。”

顿了顿,青北山看向江烬霜:“殿下,勿怪。”

江烬霜明白。

那种境遇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与选择。

当年睿阳王一案,青北山也曾向陛下请求重新审理此案,但只是提了一句,天家便将他的军队粮饷减了一半,那段日子,青北山过得也不好。

她无意于怪罪他,也并不觉得不去白玉京看望她算什么罪过。

只是笑笑:“青伯,都过去了。”

青北山闻言,眼眶却是更红,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却也只会一个劲儿地拍着江烬霜的肩膀。

“你是好孩子,青伯一直都知道,你是好孩子。”

“你受委屈了,你受委屈了……”

自江烬霜回京之后,公主府四下都是眼线监视,似乎都认为黑甲骑的虎符在她手上。

即便青北山想找个由头前去拜会,也始终没有机会。

今日宴席之上,人多眼杂,青北山也不敢与她表露出多少亲切之意,只装作不熟。

如今,宾客尽散,青北山也终于红着眼圈,拍了拍江烬霜的肩膀。

江烬霜笑着:“青伯,不委屈。”

没什么委屈的。

江烬霜理解每个人的选择。

她明白,比起睿阳王叔,青北山更在意自己的士兵与军队,也会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危,他膝下有女,家庭美满,权衡之下,选择不犯险,江烬霜完全理解。

但是她不能只是理解。

——她要借着青北山的“内疚”,为砚诀铺一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