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床笫之间那点事,江烬霜从来也不避讳什么。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也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
江烬霜是这样想的,但她也清楚,在这般的世道下,别说女子,就连男子也会觉得她的想法惊世骇俗,有悖礼法。
——更遑论那个男子是裴度了。
江烬霜这样说,也只是起了戏弄的心思,也并不在意裴度究竟如何看她。
太有趣了。
不白来。
今天不白来。
江烬霜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男人。
她轻易戳穿了他的骄矜与清贵,笑着说他“不争气”。
那双眉眼中,有笑意,有挑衅,甚至有戏弄。
但并不见爱意。
她不在意他的情动,只是觉得有趣好奇。
——他曾被她亲手披上那身金光,如今她又笑吟吟地将他的金光扯下。
不带半分留恋。
他却因为她的拉扯,辗转反侧,夙夜难眠。
裴度的发丝是乱的。
但又好像每一缕发丝都像是精心设计,乱也乱得美感尽显。
他被她压在了床榻之间,胸口上下起伏着,喉结上下滚动,那双墨色的眸却仍是落在她身上,再没移开。
男人衣衫凌乱。
女子衣裙平整。
——怎么看都好像他才是被欺压的那一个。
江烬霜没有说话,仍是跨坐在他的腰腹往下一些的位置。
过于明显的感觉,让江烬霜不太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但也只是一下而已。
裴度猛地蹙眉,一只手猛地抓住江烬霜的手腕,喉头溢出些声响。
他抬眸看她,就像是虔诚的信徒看向自己的神明一般。
“别、动。”
江烬霜微微挑眉,手中还把玩着那块冷润的玉佩,若无其事地笑着。
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终于用了些力道,指骨微顿,青筋骤起。
她仍是不说话,任由裴度这样看她。
卧房内,檀香袅袅,香炉紫烟。
帷幔轻轻落下,隐约了二人的身形。
江烬霜笑着,只是看他。
如同无声的对峙,两人的目光相接。
许久。
是裴度先开了口。
他压着嗓音,握着江烬霜手腕的力道又重几分。
“臣确实,不太争气的。”
像是服软。
但还不够。
江烬霜想要的,不止这些。
下巴扬得更高了些。
江烬霜的指腹摩挲着那块玉佩,语气轻盈:“裴度,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不是这些。
不止这些。
裴度的眸光错了过去。
他微微别过头去,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她太骄傲了。
她的那份骄傲,甚至不在意旁人的自尊,驾轻就熟,毫不犹疑地将他人踩在脚下。
江烬霜清楚。
裴度也清楚。
“裴度。”
江烬霜叫了他一声。
带着几分警告与不耐的语气。
虽然嘴角还是上扬的,但眼底没了几分耐心:“说话。”
终于。
江烬霜感觉到了他胸口起伏的弧度更加剧烈。
他抓着她的那只手,缓缓向上,放在了他的脖颈处。
——她的手,钳住了他的喉。
像是要奉上自己全部的虔诚。
一字一顿地开口,江烬霜放在他脖颈处的手,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每个字发出声后,产生的震动。
他说。
“我求殿下垂怜。”
他将自己最脆弱的弱点,赤裸地暴露在她的面前。
他说,我求殿下垂怜。
就像从前,她无数次想要听他说出口的话。
从前,她总是言笑晏晏地让他跪下,他便身姿笔挺地跪地,从善如流,从不违逆。
她仍不满意,就道:“裴度,你说‘我求殿下垂怜’。”
他拒绝了。
他说,殿下,过了。
而如今,男人带着她的手,覆住了他的脖颈。
他那样看着她。
就像是濒临垂死的信徒,愿意为自己的神明奉献自己的性命一般。
他说,我求殿下垂怜。
多有趣啊。
江烬霜嘴角的笑意终于深了几分,就连眼底也浮现出几分兴味。
哦,原来是这种感觉的。
原来裴度在清醒的状态下,用那种眼神盯着她,说出这句话时,她是这种感觉的。
江烬霜是个玩心很重的人。
寻常的东西与物件,她不会觉得有趣。
但是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江烬霜确实被取悦到了。
手掌下,江烬霜感受到男人的喉结在她手心上下滚动。
就好像是轻柔的羽毛,带起几分不达深处的痒。
江烬霜满意地笑着,拿着玉佩的那只手,缓缓伸到了自己身后。
他的身上。
裴度的衣袍宽松。
甚至不需要什么心神,便能轻易抓到他的情动。
冰凉的玉佩触感传来,江烬霜如愿看到裴度眉头骤然蹙起,身上起了一层疙瘩。
“别动,裴度,”江烬霜歪歪头,一双眸光澄澈见底,不带半分杂质与欲色,“这是我的‘垂怜’。”
所谓垂怜。
是她握着那块玉佩,连带着他的,将玉佩夹在了她的手心。
那玉又冷又硬,是上好的羊脂玉,通身淡白,被江烬霜把玩得久了,甚至能看到几分透色。
在玉佩接触到他的一瞬间,便不再是压抑又低沉的闷哼。
江烬霜把玩玉佩的动作熟练,连带他,腰腹绷紧,勾出身上流畅的肌肤线条。
江烬霜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笑着看他的神情,耐人寻味,意味深长。
她给予他欢愉。
就像是放风筝的线,江烬霜是漫不经心的放风筝的那个人。
突然间,江烬霜突然又想起之前她看过的那个话本。
话本中的公主一巴掌扇在书生的脸上,书生上前几步,摊开她的手心,去查看她的手心是否受伤。
像。
像什么?
江烬霜哂笑着,任由那冷凉的玉佩紧贴着他,也任由他情动无措,却不敢大力去握她的手腕。
是啊,像什么呢?
男人应当是从未这样过。
甚至无法去掌控那来得汹涌猛烈的情绪。
向来不重欲的清贵权臣,眼中甚至染了惊慌失措,他微微启唇,想要说些什么。
可最终,却也只是哑着声,低喊她一声:“江烬霜……”
“什么?”江烬霜歪头,仍是把玩着手心的玉佩。
“叫我……”
“叫你什么?”江烬霜似笑非笑,佯装不懂,“裴……大人?”
“不、是……”
“首辅大人?”
“江烬霜……”那种双脚踩着浮云的不真实感越来越深,他只能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想要她握住他的风筝线,“叫我名字……”
“叫我名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