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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能信他多久?他又能信你多久?用不了十年,最多二十年,你们……”泰和帝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这就是轮回!

新的帝王,新的猜忌!

君臣相宜,那只是个传说!

赵元承浑身冰冷,泰和帝虽然疯,但他从来都不傻,他说的话他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只一瞬间他冷静下来:“我不是你,不会与你一般!我是一个好父亲,亦会是一位好兄长,更会是一位好皇帝!”

泰和帝轻轻一哂,不以为然道:“等你做了皇帝你才会明白,何谓孤家寡人?

你要治理这这偌大的天下,可你只有独自一人。

于是你要用千千万万之人去治理大夏,还要许给他们权利。

可他们拿着你赐予的权利会做什么呢?如若他们上下齐心对付你一人,将你赶下龙椅又有多难?你不害怕?

等你做了皇帝你才会明白,何谓高处不胜寒,很多时候诛杀臣子不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而是他们能做什么!

你不能指望他们的良心,不能去赌他们不会去背叛你,而是只要他们有这个能力,便是天大的罪过!”

赵元承笑了笑,眼中带着怒火轻声问道:“就像楚家那般?父皇,您能告诉我么?为何一定容不下母妃,一定容不下儿子?

父皇,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与我当真没有一丝父子的情义?

父皇,你可知晓晗儿、昭儿出生之时,我看他们那么小一点包在襁褓里,我发誓要永远保护他们。

那时,我一直在想,我出生的时候,父皇您又在想什么?”

泰和帝板着脸后退了两步,承儿出生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那时好像在想,要是个女儿就好了。

赵元承拿出了陆续之留下的脉案,双眼通红,仿佛回到了那个到处都是熊熊大火的夜里。

他的眼泪实的忍不住的落了下来,痛心疾首:“父皇,母妃是中毒啊,淑妃下的毒啊,您……您对母妃真的连一丝夫妻情义也没有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

还有,妙手回春的陆续之陆御医,他分明可以救回母妃的,您就放任赵家诬陷他!杀了他满门!

父皇,我那时才五岁,满室的黑烟熏的我都喘不过气来了,我的身上脸上都被大火烫出了水泡,您当真的不知我有多害怕么?

我大声呼喊着,父皇救命啊!您那时在哪儿啊……”

赵元承无力的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这一刻他好像回到了那个火场里,那时他多么渴望他的父皇从天而降来救他。

“父皇,午夜梦回之际,您可曾有一丝悔意?”

泰和帝的脸上古怪的扭曲着。

他想起来了,有一回他发着高烧,烧的快要死的时候,也是很害怕的,他也是盼着他的父皇来救救他。

可是!

可是那有什么用!

泰和帝想狠狠的咒骂赵元承,骂他是个没用的、软弱的东西,可他却张不开口。

他惊恐的发现,他从来都未曾释怀。

就算他亲手将毒药灌进父皇嘴里时,他也是这样去质问他。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要将他扔在宫里任人欺侮、自生自灭!

他是怨恨的,可他也是委屈的,哪怕他的父皇死在他的手里,可这份委屈一直都在!

求而不得!

纵然他已成为了皇帝,可他还是求而不得!

他赵云钦终究是变成了他最厌恶的模样了么!

泰和帝大口的喘着气,眼前一黑晕倒了,今夜他生了太多的气,病弱的身体哪里承受的了。

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赵元承扶额坐在床边的踏步上。

方才发生了何事?

哦,他要骂醒这个没用的蠢东西!

泰和帝硬撑了起来,半闭着眼靠在靠枕上:“老五,让朕教你如何做皇帝……”

他叫了翰林院的人来拟旨,启王谋逆篡位,除爵后贬为庶人。

赵淑妃谋害德妃楚语昕,陷害御医陆续之,赐死!

立,承王为太子!

寥寥数语,轻松至极!

短暂的昏睡了一阵,泰和帝心平气和起来:“你看,这就是皇帝,不需要任何凭证,一如当年那般,只要你赢了便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当你不再是皇帝了,这世上便没了你与你子嗣的立足之地!

世人都说朕多疑,可朕不能将大夏的安危、皇室的安危寄托在飘渺不可见的忠心之上。

何谓忠心,当你弹压不住你的臣子时,这种忠心毫无意义!

你记住,杀他们不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们能做什么!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赵元承没有说话,这一夜他与泰和帝说的话比这几年加起来还多。

“楚千衡当年深受皇帝信任,朕查了他的底,他是在北关隘那边的州府长大的,逃避战乱到了这边,他的家人皆死在北凉人的手里。

朕无意中听他聊起过北关隘与那里的流民……”泰和帝愉悦的笑了。

他与赵元承说起了楚千衡。

在泰和帝看来,楚千衡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他深受皇恩却不是一个纯粹的臣子,比起忠于皇权,他更忠于他的理想,守边卫民、踏破北凉。

泰和帝曾以为他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可渐渐的才明白,京营中军负责拱卫皇城的楚将军竟然想去镇守北关隘。

他有九位兄弟,起初,他也不知楚千衡为何肯与他这个没人看好的皇子合作。

后来才懂得,他们是同类人,坚强偏执,同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赵云钦奇异的自卑与自尊再加上偏执,不允许北凉踏入大夏一寸。

而其他的皇子远比他温和、宽容、理性,当他们谈论起花费巨大的代价去守护贫瘠的北关隘是否值得时,他看到了楚千衡眼底的阴郁与恨意。

那时他就笑了,发自内心的笑的无比愉悦。

楚千衡为他打开了宫门,他以镇北侯相酬。

可时日久了,镇北侯的赫赫威名名震天下,他生出了疑虑,怕楚千衡与北凉勾结拥兵自重甚至于割据。

如他所想,楚千衡并不是一个只会打仗的将军,他有谋略有胆识,人如其名极会权衡轻重。

楚千衡猜到赵云钦的心事时,便将两个女儿送到了京城。

没过多久,大女儿入了宫,几年后小女儿嫁了谢锦安。

彼时,谢锦安是赵云钦最为信任之人。

赵云钦认为楚千衡是在向他表示臣服与忠心,再加上他与北凉交战时少有败绩,二人便又相安无事了许久。

楚语昕诞下了赵元承时,赵云钦表面上施恩封她为德妃,可心里却忧心楚千衡扶持幼帝登基,暗中对其打压。

直到谢锦安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