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薛沉鱼带挖苦的话,司徒祯非但没有丝毫生气,反而暗自松了口气。
她还能恼他,挖苦他,便说完她没有完全将他视为所谓的“诚王世子”,而离他远远的。
思及此,司徒祯莞尔道,“薛大姑娘谬赞,为了见你,自然是要使一些非常手段的。我若是在门口敲门,你怕是不会开门的,是不是?”
薛沉鱼:我当然不会。
但他这么说了,她反倒不好答了。
不对,他这么说,怎么还有一股死缠烂打的缠劲儿?
俗话说,好女怕缠郎,他……
胡思乱想到这里,薛沉鱼脸上不禁一热。
她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醒醒,薛沉鱼,你在乱想些什么东西?
司徒祯挑了一下眉,她这突然间又是娇羞又是拍脸的,是在做什么?
“世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男女授受不亲,这么晚了,你站在我窗口,若是被人瞧见了,被人诟病的只会是我。”
这世道对女子的条条框框规矩甚多,若是此时此刻这种情形被别人看见了,别人会夸世子风流,而说她,就只会用水性杨花等的贬义词了。
司徒祯知道薛沉鱼说的是实话,只道,“如今我们身在旱灾与饥荒的中心,人在吃不饱的时候,只为了一口吃的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
“薛大姑娘若有什么事,并交代给手下人去办,实在是他们办不好的,你跟我说一声,还是不要轻易自己出面了。”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司徒祯这样俊美的长相,是很容易让人觉得他花心又不靠谱的,加上他平日里在京中行事,也刻意作出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样子,就更容易让人误会了。
但此时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漂移,坚定的像是要奔赴国难。
“好。”薛沉鱼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但也随即问道,“就这么两句话,世子让玉梅传个话就行了。我是闲人,而世子诸事缠身,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言下之意是:你是大忙人,没必要把时间花在我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司徒祯听出了薛沉鱼话里的意思,郑重地上道,“我是怕让玉梅来传话,显不出我的诚意,也怕你听过就忘了,不玩心上去。”
“薛大姑娘你心系百姓,如何就是闲人了?如果连你都是闲人,这海城县里面怕是没几个忙碌的人了。”
薛沉鱼汗颜:不得不说,诚王世子还是挺了解她的。
若是让玉梅传话,她真的会听过就算了。
但即便是他亲自来一趟,她若没有必要,也是不会去麻烦他。
而且,若是遇到万不得已时,便是他不提,她是也会去求助他的。
“多谢世子的夸奖于厚爱,我会牢记心里的。若是遇上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一定第一时间向世子你求助的。”
薛沉鱼倒是也拿出了态度。
但司徒祯从她眼里看见了敷衍,还想说什么时,便见她用手掩嘴,努力的克制打哈欠的冲动。
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今日你也辛苦了,早些洗漱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多谢世子体恤,那小女就不送了。世子也早些休息。”
薛沉鱼确实已经疲累到了极点,快要忍不住疯狂打哈欠的冲动了,也就没有再假模假式地跟他寒暄。
司徒祯微微颔首,并消失在月色中了。
薛沉鱼随即身子一松,再次躺倒在软榻上。
这一次,就算是皇帝来了,她也是起不来的。
昨晚她就没睡好,半夜里遭遇伏击刺杀之后,便没有再合眼。
后来好不容易天亮了,他们赶到海城县城,一路上还有不少波折,到了之后也只是简短的洗漱休息,便投入了施粥的工作当中。
看起来她在那站了一天,也没干什么重活,可是一天下来,光是那么一个姿势不动,就已经累够呛了。
更别提站了一天,腿脚都有种准备离家出走的感觉,好似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薛沉鱼自认不娇气,这一路上他们经常披星戴月地赶路,她甚至都没有叫过一声苦,但此时也有些吃不消了。
而且这边闹的是旱灾,引用的水都很是有限,根本没有多余的水给他们洗澡的。
最多是打盆水擦一擦就算了。
但为了让他们多一口喝的水,身上便是起了些汗,也黏糊糊的,她也是顾不上了。
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薛沉鱼脑子里一片混沌,几乎要沉入梦乡了。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
“对了,落落呢?!”
薛沉鱼猛的弹起来。
他们进了县衙之后,她把落落带到客房歇下了,还嘱咐她这里不知道何处就有危险,不要到处乱跑。
之后,她原本是打算去一趟大通商号的,杜婧鸢劝住了她,她便去前面帮忙了。直到现在。
她重生之后便一直在贺家,每次见落落,都只是一天半天的,没有习惯性的惦记着她在身边。
这一路上落落也不是时时刻刻跟她同车的,有时候也会自己骑着马在外面看风景。
结果她一个忙过头没留神,便把人给忘了。
“夏荷,夏荷。”
薛沉鱼急忙呼唤道。
“来了。”夏荷听见呼唤,连忙推门而入,“姑娘,出什么事了?”
其实,守在门口的夏荷早在司徒祯出现在窗口和薛沉鱼说话的时候就听见动静了。
但因为主子没有唤她,她便识趣的没有出现。
但此时就不同了。
“落落呢?你可有看见落落?”薛沉鱼着急的问道,一边说一边穿鞋往外走。
“二姑娘?”夏荷被她问得先是一愣,随后才答道,“奴婢并未见到二姑娘,兴许还在她自己房间里呢。”
话还没说完,薛沉鱼就着急忙慌往外走了。
她真的该死。
阿爹阿娘因为信任她,才肯答应让落落跟着一道出来,她却因为忙着自己的事而忽略了落落。
这事说到哪里,都是她这个做长姐的错。
也就是十几步路的光景,她满脑子都是各种念头,甚至都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落落才十岁的年纪,万一在这大半天的功夫里,她一时贪玩趁人不备跑出去了,又万一刚好就不凑巧,遇上一些不怀好意的歹人。
她都不敢往下想,落落万一出了什么事,她该如何向阿爹和阿娘交代?
薛沉鱼心急如焚,便连平日里的仪态啊,步态啊,通通都是顾不上了。
“吱呀。”她急急忙忙推开薛落雁暂居那间客房的房门。
然后,便和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上了。
“阿姐!”
薛落雁高兴的跳起来,然后箭矢似的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薛沉鱼心口狠狠一撞,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也随之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