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如遭雷击。
他站在原地,身体像是风中的落叶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有滚滚惊雷从远方而至,砸到他的心脏上。
把他的身体砸得血肉模糊。
对面是陈向东。
他只听见了那一句话,对面随即把手机扔在某处,砰的一声。
他听见挣扎的声音,反抗的声音,以及暧昧的声音。
宋言大脑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时间,他告诉自己那不是江贺宁,江贺宁应该回家了,她会在家里等他。
但是五脏六腑痛到意识抽离的地步,每个毛孔和器官都在告诉他,江贺宁出事了。
全身血液都轰的一声冲向天灵盖。
他的身体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等到眼前恢复一片清明的时候,身子已经撞向了那扇门。一下比一下更重,宋言的半边身子已经疼到麻木,他没有知觉了。
身后有警笛声音响起。
警察接到报案,说是有个疯子私闯民宅,他们到现场的时候,这个人还在疯了一样往门上撞。
为首的警察看见这一幕,心想看上去是个高高帅帅的小伙子,怎么行为这么不正常呢?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太大了,他摇摇头。
准备上前进行一下心理疏导,但是这个人几乎完全无视了呼啦啦簇拥过来的警察,他后退几步,然后更重地撞向了这个木门。
但是门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年纪大点的警察嘴都说干了,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好像充耳未闻一样,嘴里只是喃喃地说着“宁宁我进来了,我马上就进来了……”
几个警察互相对了一下眼色,面面相觑。
听院内报警的女人讲,她完全不认识这个男孩。
眼看凑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担心这个人万一做出什么更疯狂的行为,会危及其他群众的生命安全。
两个警察小心翼翼上前,准备徒手将他制服。
但是这个人看上去瘦瘦的,力气竟然惊人的大,反抗尤为激烈,一双眼睛赤红,像是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宋言已经分不清眼前围着的这些人是谁了,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我要进去,我要进去找到江贺宁。
是我,是我害了她。这是一个假地址,这是陈向东的陷阱。
他站在陷阱旁边,看着我和宁宁一起跳进来。
为什么我总是让别人变得更加不幸,两年前是陈念肖,两年后是江贺宁。
他不敢想象自己心爱的女孩在里面受到怎样的痛苦,只能用身体一次次撞向眼前那个门,好痛,全身都已经没了知觉,他觉得自己胳膊几近脱臼。
“上电棍吧。”几个警察商量了一下,达成一致意见。
宋言再次后退几步,他咬紧后槽牙,狠狠撞了上去。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经出现了幻觉,总之那道门好像裂开了一条缝。
快了,快了。
宋言慢慢后退几步。
腰上抵上来一个冰冷的东西,他下意识低头,但是还未看清就觉得全身过电了一般,麻木中带着刺疼,随即整个世界都一片漆黑了。
陈向东没有让江贺宁错过这精彩的一幕。
他将女孩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慵懒地搁在女孩肩膀上,两人身体紧紧依偎着,好像是非常亲密的情人一般。
江贺宁被吻得缺氧,刚刚差一点在男人怀里窒息,全身上下都没有了力气,她挣扎不过,推据变成了软绵绵的挠痒痒。
陈向东贴心地扶着她的腰,不让女孩往后倒下去。
“怎么还是不会换气呢?嗯?”他亲昵地咬着女孩的耳朵,觉得她现在的脸红扑扑的,眼睛里也一派懵懂的神色,可爱得紧。
“宋言没有教你么?”
宋言,宋言。
这两个字强制把江贺宁的大脑开机,她甚至一时间忘了反驳男人恶毒的话语,只是抬头去屏幕上找那个熟悉的影子。
宋言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不知疲倦地撞着那扇门。
他头发凌乱,眼镜胡乱地掉在地上,脚步匆忙间又踩了上去,那个折射着点点寒光的镜片就轻易地碎在脚下了。
旁边聚集着几个试图将他制服的警察。
江贺宁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停下来,宋言你快停下来。
但是他听不到。
江贺宁看见宋言的右手怪异地垂在身体一侧,软趴趴的,像是骨头消失了一样。如果看得再清晰一点,就能看见手上的骨头并没有消失,只是因为撞门移位了而已。
江贺宁已经泪流满面。
宋言的手,是拿手术刀的手。无论是谁,都不值得宋言这么做。
她想从陈向东怀里挣脱出去,去到宋言身边陪着他,他看上去真的好痛好痛。
但是身后的男人长手一挥,就把江贺宁摸向门边的那只手捉了回来。
“心疼他?”陈向东将哭得泪眼模糊的女孩掌控在自己手下,看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对他怒目而视。
他心里钝痛,但是面上却仍然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好好看着,看着他为接近你而怎样不幸的。”
他捏起女孩的脸,强制性把她的身体转向那个冰冷的黑白屏幕。
宋言已经昏迷在地上,几个警察将他拷住,准备联手将他抬到警车上去。江贺宁没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很害怕。
像是知道父亲失踪,母亲生病,哥哥入狱的那天一样害怕。
即使在屏幕里,也看得出宋言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右手就那样随意地耷拉着。
“他不是你的朋友吗……”江贺宁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她的精气神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一样,只能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有个硬邦邦的东西硌得她腰下面生疼,她也浑然不觉,应该是手机吧,她想。
“朋友?”
陈向东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他如果是我的朋友,就不会愚蠢地站到你身边了。”
“江贺宁,我警告过他的”,男人的语气像是非常惋惜一样,“但是他没听。”
江贺宁抬头,陈向东站在她面前,他身后是黑漆漆的地狱,像一个黑洞一样,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去看看他吧。”男人伸手关上监控屏幕,像是终于觉得这出戏演到尽头一样。
“然后跟他说分手。”
江贺宁麻木地听着,麻木地抬头,她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笑。
但是脸上笑着,一呼一吸却像是有锋利的刀子划进肺里一样,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我如果拒绝呢?”
男人背着她正在用一块洁白柔软的布擦拭手上的,听到这话他身体僵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江贺宁又控制不住地想起宋言那副被踩在尘泥里的眼镜。
“宋言,你戴半框眼镜更好看!”
“是么,那我以后上班戴着下班戴着,睡觉也戴着。”
“睡觉戴眼镜干什么?”
“你万一半夜想我给我打电话,我得做好帅你一脸的准备……”
江贺宁觉得从肺里呼出来的血腥气越来越浓重,重到几乎让她的世界变成一片赤红色。
她想,如果我没跟宋言在一起就好了,这些事情也就不会牵扯到他。
“可以,你当然可以拒绝。”陈向东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薄薄的镜片上面已经出现了裂痕。
“咔嚓!”
一侧的镜片碎在他的手心里,他不在意地抖了抖,将手上的玻璃碴子抖落到地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去擦另一侧镜片。
那股无名的戾气膨胀到无法忽视的地步,他需要毁掉点什么才能掩饰内心的不安。
但是说出来的话仍然稳稳当当,仿佛只是通知对方,并不带什么个人情绪。
“那就看你是选你哥,还是选宋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