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吃完饭在海滩上牵手逛了一会,江贺宁时不时把手摸进兜里确认那张纸条还在不在。其实退一万步讲真的丢了也没关系,上边的每个字已经深深烙在她的脑海里。
她一想到就要见到江以安了,心里就止不住高兴,高兴到整个人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宋言在旁边看着有点好笑,他第一次看见江贺宁如此情绪外露,整个人开心得快要飘起来一样。
他是独生子,家里也没什么兄弟姐妹,不太能感同身受一个人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感觉。
宋言认识的兄妹也只有陈向东和陈念肖两个人,但是他俩人,宋言说不上来,小时候倒是很像兄妹,长大了却有点不怎么像了。
尤其是陈念肖在他面前,从来都是直呼陈向东的名字。
他看着江贺宁雀跃的表情,心里只会比她更开心。
“你和你哥,是不是关系很好?”宋言忍不住问。
江贺宁慢慢地回忆,然后很坚定地点头,“嗯。”
“我哥他,他其实性子比较顽劣,小时候特别不听话,我爸拿皮带、棍子往他身上抽,都是我跟我妈拦着。”
“长大了就好很多了,他性格收敛了很多,也不总是在外面惹事。”
宋言对江以安有所耳闻,他一直以为他是那种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仗着家里有钱整天花天酒地胡作非为。
但是这个人倒是在经商方面有些天赋。
也算是运气不好,刚刚准备接手江氏,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但是他为我打过架,把那个纠缠我的人打进IcU,还说我眼光不好。”江贺宁想到这里,脸上不由得泛起一点微笑。
她知道江以安会打架,但是从来不知道他下手这么狠。
那时候她在学校里被一个男同学亦步亦趋跟着,江贺宁不胜其烦但是又无可奈何,已经是大学生了,总不见得去告诉老师吧。
但是那个人变本加厉,还在学校里到处散布自己已经把江贺宁追到手的传言。
同学们看她的眼光逐渐变成:你品味怎么这么差。
江贺宁解释了两句但是也没什么人听,谣言就是这么起来的。
不记得是不是自己哪天跟江以安抱怨了两句,或者是他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件事。
江贺宁后知后觉地想起应该是周恬。
反正她赶到那条巷子的时候,那个男生已经被江以安揍得有点昏迷不省人事了。江贺宁也第一次看见哥哥如此狠戾的眼神。
仿佛拳头下面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不值钱的沙袋。
江贺宁觉得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那个人嘴里已经出了血沫。
“哥,江以安!可以了,可以了……”江贺宁的眼泪先流了下来,她甚少经历如此血腥的场面,“我们回家好不好……”
后来江以安回忆道,你当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才回过神来。
这件事江贺宁现在想想仍然心有余悸,她不知道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赶到那条巷子会怎么样,江以安会不会真的打死那个人。
她不敢想。
也是从这件事起,江贺宁才明白自己在江以安心里远比表面上看上去重要得多。
她依赖哥哥,依赖江以安,甚过江致远和周蓉他们。
“我希望我哥能好好的,只要他能好好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女孩的声音低落,宋言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痛。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替江贺宁做得更多。
清远,市北墓园。
何悦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今天有几场重要的戏,现在才得以脱身。
之前每次来都是跟着陈向东和宋言,他们三个即使不怎么联系,在这天也会不约而同过来看一看念肖。
然后宋言和她会先离开,因为知道陈向东会想独自跟自己的妹妹待一会。
何悦上山,看见陈向东跪坐在墓碑前面,一点点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其实上面也根本没有什么灰,陈向东雇了专门的人会隔两天就来清扫一下,何悦知道,他不想让念肖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在乎她了。
她慢慢走过去,自从那天在夜色闹得不欢而散后,何悦已经很久没见过陈向东了。
他看上去有一点憔悴,下巴上新冒出来的胡茬也好像没刮。
陈向东一点点将角落里的灰尘擦干净,里里外外,一点都没有遗漏。
何悦觉得,只有在这个时候,在念肖的面前,陈向东才活得像个正常人,像之前自己认识的他。
她把水果和零食放下,一件件摆到前面。
何悦一直记得念肖喜欢吃什么,因为在她的年少时光里,也几乎只有念肖这么一个朋友。
她的脾气不好,但是念肖愿意事事顺着她来。
何悦有时候会嫉妒陈念肖,她有这么多朋友,有宋言,有陈向东,她周围的每个人好像都不遗余力地爱着她。
不像自己,身边来来回回就这么一两个人。
甚至何悦很多时候会觉得陈向东和宋言是因为陈念肖的缘故才勉强搭理自己一下。
念肖也总是会说,我的大小姐你怎么能这么想,谁敢这么说你我去修理他们!
于是何悦将那点微不足道的嫉妒小心藏起来,她是真的把念肖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
念肖出事的时候她人在国外,当时前一天两人还在互发消息,何悦跟她说冬天的爱尔兰和曼彻斯特特别美,你要不要来玩几天。
陈念肖回复:还有机会的话,一定。
她觉得奇怪,什么叫还有机会的话,念肖是不是看书太多看傻了。
何悦听到她出事的消息后,第一反应是我怎么这么迟钝,明明念肖的语气那么不对,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她赶回来,看先那张鲜活的脸已经面目全非。
何悦麻木地参加完葬礼,她的眼泪从始至终没有留下了,她只有一个想法。
我没有朋友了。
她看着眼前的黑白照片,心里有一种把它揭下来的冲动,陈念肖这么喜欢彩色答得一个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墓碑上只有这两种黯淡的颜色。
但是何悦只是想想罢了,陈向东不允许任何人碰那张照片。
“宋言怎么没来?”何悦往四周看了看,没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陈向东不答。
他看着念肖的脸,不知道妹妹是不是此刻也正在看着他。
但是他竟然还没有让罪魁祸首受到应有的惩罚,他为自己之前闪过的那些懦弱的念头一遍遍向妹妹道歉。
念肖,快了,快了。
那些辜负你伤害你的人,我会让他们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