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东吻得很急。
他觉得江贺宁给他的吸引是致命的,只看她一眼,就足以让那些蠢蠢欲动的欲望寻得一个突破口。
他看见女孩眼睛紧闭,睫毛颤动着,像是早春三月湖面上振颤的蝴蝶。
美得令人窒息。
于是在不自觉中加深了这个吻。
“宝宝,”男人咬着女孩的耳朵,“呼吸。”
江贺宁羞气,身子却软倒在男人怀里。
片刻,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又落在她耳朵里,如冬月闷雷,震停自己的心跳。
“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男人的吻自上而下一路点火,“我忍得很辛苦。”
——
到达陈佳佳家里的时间,比之前约好的晚了将近半小时。
陈佳佳看见女孩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
“宁,你是不是发烧了?”
江贺宁有些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胡乱摆手,“没有没有,是天气太热了!”
陈佳佳很困惑,今天凉快得他都觉得有点冷了好不好?
饭桌上是很简单的四菜一汤,是江贺宁平日里不怎么喜欢的菜式。但是乡下条件简陋,这已经是很多村民过节过年才有的好口福了。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江贺宁觉得陈佳佳真诚得令人有些抱歉。
比如她这趟来明明没做什么,全都是他忙前忙后帮她联络那些孩子,但是最后写进实习项目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名字。
陈佳佳毫不在意,他摇摇头,“宁,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学生愿意过来已经很好了,是我们这里招待不周。”
“昨天晚上还让你睡那么破的房子。”男孩边往嘴里扒饭,边补充道。
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起昨天晚上,江贺宁就觉得自己的脸就又要烧起来了。
用余光看了一下旁边的男人,他倒是气定神闲仿佛没听到一样。
陈佳佳还在哪壶不开提哪壶。
“而且那个房子只有一张床,我都不知道你和你朋友怎么睡的,肯定有人在椅子上将就了一夜吧?”
他抬头憨憨一笑。
江贺宁听得心惊肉跳,眼前又浮现出自己硬要抱着陈向东还把人家当做暖炉的样子。
她往嘴里送了一口食物,企图把这个问题蒙混过去。
没想到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的陈向东倒是开口回答了。
他不回还好,这一回又把江贺宁放在火上反复煎烤了一下。
“我们睡得很好,谢谢你。”
好在陈佳佳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低下头继续闷声干饭。
江贺宁觉得自己现在的眼神如果能化为利刃的话,陈向东身上一定三刀六个洞的。
——
几人吃完饭,村子里的祭祀活动差不多也就开始了。
江贺宁问陈佳佳祭司活动的对象是谁。
陈佳佳笃定地回答:“山神。”
江贺宁觉得还挺新奇的,在某些志怪小说里,山神都能呼风唤雨,且高大俊美。
人类在某些特殊的时刻会将年轻貌美的女子献给山神为妻,由此成就一段佳话。
而山神也会护佑人类村落风调雨顺,富足百年。
但是到了所谓的山神庙里,江贺宁却如期看见那俊美的神像。
黑压压的人群前面,空荡荡地挂着一些积尘的布。
难道在布后面?但是江贺宁把自己的头转变各个角度,仍然没有看见什么动词。
陈佳佳问她在找什么,江贺宁回:“山神啊。”
就见陈佳佳指着角落里的一尊小像,告诉她:“那里,那个就是山神。”
江贺宁怎么也没料到山神竟然是一个小男孩。
神仙不应该都是须发皆白的长胡子老爷爷吗?
她看向陈向东,他也摇摇头。
一波又一波村民将祭祀所需要的食物恭敬地摆放在供桌上,然后在神庙外面开始放肆地大笑、聊天和跳舞。
没有人去擦一擦那座神像上的灰尘。
从神庙出来,陈佳佳找了一张树荫下面的桌子,开心地大喊:“宁,这里!”
江贺宁问为什么山神是一个小孩子。
陈佳佳被这么一问,神色突然有点低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江贺宁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好奇了,异国他乡,人家想尊谁为神都是合情合理的。
她赶忙对陈佳佳道歉:“不好意思,你就当我没问。”
陈佳佳却说没关系。
只是这牵扯到村子里一件不好的记忆。
说不清几年前,村子里的孩子突然沾染上什么怪病,接二连三地去世。
大城市看过,山野间犄角旮旯的赤脚医生也看过,没人说得出原因。
有母亲抱着去世几天的孩子都不肯撒手,悲痛欲绝。
有天晚上,村子里所有人都听见后山异动,轰隆隆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整整响了一夜。
第二天,胆大的男人们去后山查看情况。
发现山里长出许多之前没见过的草药。
有人建议死马当活马医,把草药采来煎水服下,喂给重病的孩子们。
一切都像话本里的故事一样不可思议,孩子们好了,下地了,能跑能跳了。
所有人都坚信是山神显灵。
继续顺着草药往下挖,就挖出了那座神像。
眉眼之间像所有不幸去世的孩子。
然后村民建起山神庙,把神像摆在里面,沐浴人间烟火。
末了,陈佳佳叹气,“所以不管这里多穷,村子里的人都相信这是有山神祝福过的土地,无论如何都不肯搬走。”
江贺宁无法解释这个故事带给自己的震撼。
从她的角度来看,所有的病都能在科学和现代医疗技术里找到源头。
但是当时并非所有的故事都需要用科学来解释。
她看着眼前载歌载舞的村民,即使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但是所有人都开心地像是拥有了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知足,感恩,是他们永恒的财富。
受到这样的情绪感染,江贺宁心底有一块阴霾悄悄散开。
“老师!”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出现在江贺宁身后。
她回头,看见提巴正在朝着她飞奔过来。跑得急了,踩到不平的地面上差点摔倒。
“慢点慢点!”江贺宁唯恐她摔倒。
她看着提巴满头大汗,准备去包里拿纸巾帮她擦一擦。
还没等她起身,陈向东已经递过来一张。
江贺宁接过,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擦去提巴脸上的汗水,江贺宁才看见女孩身上仍然穿着昨天那套宽大破旧的衣服。
今天来祭祀山神,大多数人翻箱倒柜换上新衣以示尊敬,也借着节日气氛,好好展示一下平日里舍不得穿的衣服。
提巴家好像要再拮据一点。
“怎么啦,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江贺宁看着女孩,轻声问。
“你和哥哥昨天给我的那两块糖,真的很好吃!”提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用力地笑。
江贺宁以为提巴还想再吃巧克力,准备站起身在包里好好翻一翻。
希望周恬给她多塞了几块。
但是提巴却立即拉住江贺宁的衣服,连连摇头。
女孩塞到她手里一个东西,江贺宁展开,是巧克力的包装纸,上面画着一男一女两个小人。
提巴指指她,又指了指她身后的江贺宁。
画的是她和陈向东。
“老师我是想说,”小女孩的声音一字一句,重重砸在江贺宁心上,“等我以后长大出去打工,会天天买这个糖给弟弟和妈妈吃。”
在有些人的人生里,是没有读书上学这个概念的。
江贺宁知道,江贺宁明白。
她只能也用力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