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所有人都落座,江父这才介绍起来人。
“这是你们陆伯父,”他向着江以安江贺宁的方向开口,“这是思文和云铮。”
江贺宁听江父也就是江致远提起过这个陆丰,当时他口中还都是淡淡的嘲讽。
“陆家嘛,小打小闹的。”
但没想到如今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的陆丰,已经被江致远客气地奉为座上宾。
“陆伯父好,斯文哥,云铮哥。”
江贺宁乖巧地点头。
江以安倒像是没听见一样,只顾着埋头吃菜。
眼见江致远额头的青筋又暴起来一根,江贺宁赶紧转移话题。
“今天的菜不太像是陈妈的手艺,是你做的吗妈?”
周蓉还未开口,一旁的陆思文倒是先回答了。
“我弟做的,他妹妹你觉得好不好吃。”陆思文早就听够了江致远陆丰两人谈什么股票并购,眼下终于有个人谈点他能听懂的了。
“哥,”陆云铮小声嗔怪起陆思文,“人家还没说话呢!”
陆思文对江贺宁挺有印象的,上次他在那个酒局上看见过她,安安静静,笑起来很好看,整个人透露出一种疏离的气质。
不像旁边那个叫周恬的,看见他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好吃,”江贺宁笑起来,这对兄弟的相处模式很有意思,“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道菜,很久没吃到了。”
不是她蓄意夸赞,这个狮子头咸香滑嫩,一点猪肉的腥气都没有,她确实爱吃。
末了,她又补充,“你厨艺真好。”
陆思文听了这话又笑得亮堂堂,仿佛这菜是他做的一样。
江致远看着埋头吃饭看手机的江以安气不打一处来,“把你的手机给我扔出去!一点规矩都没有!”
江以安关上手机,反盖在桌面上。然后继续吃饭。
江贺宁觉得自己这时候还是最好不要说话,以免惹火烧身。
陆丰笑呵呵地开口:“孩子嘛!老江你何必动这么大气。”
一顿饭尚未吃完,陆丰对江致远的称呼已经从“江董”到“老江”了,听得兄妹俱是一愣。
然后二人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差点笑出声来。
江致远叹了口气,开始向陆丰说这个儿子忒不懂事,整天在外面瞎混,保不齐哪天给他闯个大祸。
“不像你家思文和云铮,又有能力又上进。”
陆丰连忙摆手,“老江啊,你可别这么夸他们,”他脸上的横肉都挤到一起,让人疑心是不是会把眼睛挤没了。
“我看啊他俩,都没啥经商的天赋。”
陆丰说到此处,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我当盼着他们能跟以安学学呢,你别蒙我,你家这孩子看着不着调,实际上聪明着呢!”
江父又恨铁不成钢般看了江以安一眼,“不说了,不说了……”
一顿饭吃罢,桌上倒没有江贺宁想象的那般沉闷。
她正准备开溜,但江致远一句话让她如临大敌。
“小宁,你带着云铮好好转转,”他冲陆云铮扬起一个笑容,“你们年轻人聊得来。”
然后转头朝着陆思文和江以安的方向,“你俩,跟我们进书房。”
听闻这话,陆思文面露苦涩,怎么还谈啊?!
他又听不懂。
江贺宁没想到江致远来这么一手,她绞尽脑汁想到的理由都派不上用场了。
本身也不是什么健谈的人,她觉得与其和一个陌生人在这瞎聊,还不如让自己听十场学术讲座。
但是眼下在自己家里,也不好丢下客人自己离开。
“听周恬讲,”没想到是陆云铮先打破了这沉默,“你主攻的是神经外科。”
两人站着讲话,陆云铮的身子往江贺宁这边倾了倾。
“你和周恬认识?”江贺宁觉得好奇。
“不算认识,之前我们见过一次,”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来你家之前,我向她打听了一下。”
好一个周恬,见色忘义啊这是!
“这样啊,”江贺宁心下了然,“但我可听说你的作品现在是千金难求。”
她笑得调皮,让对面的陆云铮晃了一下神。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也算是聊得有来有回。
——
陆云铮离开江园前,几次望向江贺宁的方向。江贺宁并非粗枝大叶的人,但是她觉得自己和陆云铮已经没什么能聊的了。
那边陆云铮像是终于下定决心。
“小宁,”他踌躇了一番,慎重开口,“这两天你有时间吗?我有一个作品展想邀请你。”
江贺宁正要推脱说自己毕业论文还在难产恐怕抽不出时间来云云。
但是周蓉率先替她回答了:“有,当然有,云铮你放心,我家宁宁会去的。”
她笑得心花怒放,陆云铮这个人周蓉觉得很是不错,学艺术的人身上有种衿贵的气质,不像那些商人全是铜臭之气。
和她的宁宁,很是般配。
江贺宁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她只能礼貌地朝着陆云铮笑笑:“我尽量,预祝你的作品展成功。”
——
那边书房里也谈得差不多了,江致远和陆丰两人相谈甚欢,只是江以安和陆思文神色倦怠,跟在后面没什么精神。
他俩听得头都大了。
陆丰看着花园里聊天的江贺宁跟陆云铮,笑眯眯地说:“老江,你看他俩站一块是不是挺养眼的。”
江致远认同地点点头,“年轻人,又有共同话题,和咱们这种老头子能一样嘛!”
“哈哈哈哈……”
江以安也瞥了一眼花园里那俩人,心里咕哝道:这俩人我看着气场不和,不行不行。
——
陆家人走后,江贺宁心里想着终于能回学校了谢天谢地。
但是江致远在后面叫住她,“宁宁,过来一下。”
江贺宁在心里叫苦不迭,怎么平时一个两个催着她去学校,今天想去还去不成了。
她看了眼幸灾乐祸的江以安,头都大了。
但是别无他法,只能跟江致远进了书房。
“宁宁,你觉得陆云铮这孩子怎么样?”
好嘛,江贺宁心想,她爸真是开门见山。
“蛮好的,做菜很好吃。”
“你别跟我打岔!我是问他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江致远皱眉。
江贺宁思索了一会,像是想不出怎么回答才好,“哎呀,我就见过他这一面,能怎么样嘛爸……”
江致远拿这个女儿最没有办法,当初让她选专业不要学医,学医又苦又累,万一哪天遇上医闹他和周蓉去哪哭?
但是江贺宁偏偏不要学金融,她说华尔街还是美国街,自己都没兴趣。
无奈之下,江致远只能妥协。
“我找人了解过陆家,虽然是近两年上来的新贵,但是家底干净。”
“陆云铮这孩子也斯文,你们两个多相处相处。”
斯文,江贺宁听到这话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陆思文的大花衬衫和拖鞋。
忍笑好辛苦。
后面江致远说了什么她没听进去,无非又是什么别一门心思只顾着学习,也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江贺宁觉得江父迂腐得很,凭什么婚姻就是终身大事了,哪条法律规定了?
但是这种话她也只敢私下里跟江以安说说,江致远要是听见了保准气得有吹胡子瞪眼。
恋爱这种事……江贺宁想了想自己的理想型。
想不出来。
她身边形形色色的男生不少,但是自己都没什么兴趣,那些二世祖,仗着自己家里有钱,一个个眼高于顶,女朋友一茬一茬地换。
江贺宁一想以后有可能和他们中的某一个结婚,鸡皮疙瘩就掉一地:完全没可能的事。
陆云铮倒是和这些人不太一样,但是总觉得这个人戴着一层面具,也对,才见了一面嘛,也不能这么说人家。
陈向东……
江贺宁被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这三个字吓到。
但是不由自主地,她总想起那人眉骨上的那道疤。
那道疤,怎么来的?
总有一天她要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