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贺宁一直以为和陆家结亲是江父一时兴起,直到有天她在学校被突然叫回江园吃饭。
黑色宾利停在学校门口树荫下面,车牌上一连串的数字六引得不少行人驻足。
但是来接她的不是祥叔,是陈向东。
江贺宁拉开车门一愣,映入她眼帘的是方向盘上那双修长泛着青筋的手。
“祥叔呢?”她迟疑了一下,下意识开口。
陈向东这才看向她,他的眼睛波澜不惊,只是略微逡巡了一下车旁的江贺宁,并且完全没有帮她拿包的意思。
江贺宁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男人眉骨处有长约两厘米的疤痕。
嵌在他的脸上,平添几分危险。
“他今天休息,你父亲让我来接你。”
陈向东说罢转过头,只盯着眼前的学校门口。
江贺宁不太清楚他什么时候开始为江氏做事的,只听哥哥偶尔提起过一两句。
那天她经过书房,江以安的声音传出来,“好用就行,管他姓江姓陈。”
应该是和父亲在说话。
一路从喧闹的大学城开到僻静的别墅区,两人都没讲什么话。其实江贺宁不太适应这样的氛围,以往她都能听祥叔说很多有趣的故事的。
祥叔讲话有意思,经常把她逗得乐不可支,再长的路都觉得短。
江贺宁从包里拿出一袋薯片,她早上起得晚了一点,没来得及吃早饭,翻遍了宿舍就剩这一小包薯片。
上了一上午的课,眼下实在是有点顶不住了。
于是本来就安静的车里被她咔嚓咔嚓嚼薯片的声音衬得更加安静了。
“那个,”江贺宁拈了一片薯片,递到旁边那人的面前,“你要不要吃?”
陈向东瞟了一眼薯片,眼睛继续盯着前面,只冷硬地蹦出两个字:“不吃。”
什么人这是!
江贺宁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到底为什么要给他薯片啊?
她更加用力地咔嚓咔嚓。
就在江贺宁吃完薯片昏昏欲睡的时候,车子一个急刹车把她生生刹醒,瞌睡虫一下子被赶跑。
还没等她说什么,陈向东已经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
江贺宁心想:装的二五八万的,开车技术也不怎么样嘛!
二五八万是她从祥叔那里学来的,用来形容一个人都要拽上天了完全拉不回来的那种气质。
她刚准备下车看看,那人已经过来轻叩车窗。
江贺宁把车窗降下来,“怎么?”
惜字如金,她也会。
“车胎爆了,换的话要一会儿,帮你叫辆车?”
江贺宁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
她带上墨镜,往后一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露出修长洁白的脖颈。
“你修,我等着。”
江贺宁觉得此刻自己只能用二五八万来形容。
陈向东的眼睛从女孩耳后乱掉的几缕头发和那枚小痣上移开。
他第一次见红色的小痣,好像血珠。
血是什么味道的?
江贺宁兀自推测这人应该不会修车,她之前看电影,里面会修车的男主角都是性感肌肉那一挂的,弄一身机油,笑得一脸阳光。
陈向东会笑吗?她持否定态度。
但没想到车身晃了一会,就见那个没有一点机油的男人长腿一跨坐上驾驶座。
“好了,走吧。”
……
江贺宁觉得自己以后不能再以貌取人。
二十分钟后,车子到达江园。
一直等在门口的周蓉把脖子伸得老长,她一身烟灰色水缎旗袍,披着的淡蓝流苏披肩是江贺宁出去旅游给她买的。
周蓉见江贺宁从车上不紧不慢地下来,快走两步拉住女儿的手。
高跟鞋敲在光滑的大理石砖面上,霎是清脆。
江贺宁不止一次让周蓉在家里穿舒服的平底鞋就行了,但是人家偏不,还振振有词说无论在家里还是外面都得特别优雅。
“今天家里有客人。”周蓉上下打量了一下江贺宁然后惊呼,“我的祖宗你看看你自己穿的这是什么?!”
江贺宁觉得莫名其妙,她低头看了一下一下自己的穿搭,白色短袖配浅蓝牛仔裤,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周蓉扶额叹息,自己这两个孩子,一个放浪形骸她鞭长莫及,另一个一心扑在学习上拉都拉不回来。
也罢,她的这对儿女皮相都随自己,皮相骨相一顶一的好。
眼下虽然穿着这么素净,但是更加衬得整个人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
“你说有客人,”江贺宁觉得好奇,“谁啊?”
周蓉这才想起来正事,她压低声音但面上笑容不减,“陆丰带着他的公子哥今天来拜访你爸。”
陆丰,陆丰集团的那个陆丰?
周蓉点点头。
江贺宁脑袋里电光火石般一闪,她父亲不会说真的吧?这难道是个相亲局?
心下立即骇然,脚底像是灌了铅一样走不动路。
她正琢磨着随便编一个理由溜之大吉,没料到江以安从别墅那边晃悠过来。
“老头子都等急了,你俩在这磨蹭什么呢?”江以安像是没睡醒,脸上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
“我刚想起来今天下午有个论文要交,”江贺宁像是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我就不吃了,跟我爸说一声哈!”
周蓉一个没拉住,就被她挣脱开来。
但是江以安看上去没睡醒,手劲比谁都大,他一个跨步过来拦住江贺宁的腰。
“我的好妹妹。”江以安笑眯眯,“你跑了这顿饭我怎么吃得下去呢?”
你是怕爸爸只能骂你一个人才对吧?
周蓉松了口气,携着两人往餐厅走去。
不知怎的,江贺宁鬼使神差一般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黑色宾利依旧静静停在那里,和驾驶座上的人一样无声无息。
餐厅内,江父和陆丰两人正交谈甚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江贺宁虽然不怎么经手江氏的产业,但也知道,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今天两人这么大张旗鼓的吃饭,一定别有目的。
想到这里,她就后悔前面没跑得更快一点,这种饭局简直比学术研讨会更无聊。
冷不防,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陆思文。
今天他倒是穿的正式,一身裁剪精良的西装将整个人混不吝的气质小心翼翼地掩盖起来。
他装作听得聚精会神的样子,但江贺宁知道这个人一定在走神。
但没想到厨房那边走过来一个年轻的男生,眉眼之间和陆丰以及陆思文都有点像。但周身的气质和他们却截然不同。
对了,他身上没有那种暴发户的“悍然”。
眉间架着一副半框眼镜,把一双丹凤眼的桃花泛滥之感削去三分之二。
江贺宁猜,这个人就是陆云铮了。
陆云铮手里端着一盘色相俱佳的狮子头,点缀以鲜亮脆嫩的香菜,他边放盘子边抬头冲江贺宁笑笑。
“你就是小宁吧,洗洗手可以吃饭了。”
江贺宁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不是自己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