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裕文唉了一声,揉揉眼睛道:“两位小妹妹莫急,且听我说。”
说到这里,曾裕文让他的亲儿子亲媳妇和两个亲孙去做中饭,并叮嘱宰鸡宰鸭……
留下闺女曾晓燕和她名下的一儿一女,曾裕文继续说道:“你们的大哥十三年前去了战场,如今一去不复返,杳无音信,后果怎么样也无需我多说了。两位小妹妹,我现在的意思是:你们这门亲我认了,打从心底里不想与你们闹矛盾;现在,我大闺女和这两个孙儿,是你们孙家的人,你俩要是没啥子意见,就带回去延续香火吧!”
听到这,曾晓燕已明白了啥事,这是夫家的亲人找来了;想起守寡十三年的苦,不禁悲从中来,坐在矮凳上嘤嘤低泣。
孙秋梅接上话道:“好!曾伯伯你这个建议我姐妹接受了;就这么说定,大嫂和两个侄儿我便接回梨窝村去。”
用手肘捅了捅孙冬梅,孙冬梅立即醒悟,从背上解下两个包袱,放在曾裕文手中:“曾伯伯,这是六十根金条,一份给你,一份给大嫂娘家;大嫂的娘家既在此,便都归你收了。”
“不不不……”曾裕文看都没看,连忙推却:“你们要买断这份亲吗?那以后不是没得行往?再说,这么多金条我一个老头子拿出去还不被官府当盗贼抓了?这是害我啊,知道不?”
孙冬梅收回金条,从孙秋梅背上解下一个包裹,递过去说:“这是十万两大同币,曾伯伯这你应该收了吧?”
在曾裕文的呵呵笑声中,曾晓燕心思电转;原本她想拒绝去梨窝村,这一看,原来夫家的亲妹子这么有本事啊?不去梨窝村那我就是傻子了,只要霸占了这份家业,何愁后半生没个男人?
转过身,扯了扯两个孩子,悄悄进房间收拾东西。
十万两大同币?惊得曾裕文差点往后栽倒,这么多钱,卖一万年豆腐都攒不到啊!慌忙伸出双手笑呵呵接过:“亲家妹妹太客气了,你们的爷爷奶奶原来没有骗我,真的有福报,我都盼了二十七年了……坐,坐,我这就给你们倒水。”
话说得好听,人却窜入他的睡房,挪开床背尿缸,稳稳当当将十万两先藏好。
笑眯眯拍着手出来,却见姐妹俩各拿着一个竹筒样的杯子在喝水。
曾裕文的脸上像铁树开花般笑得无比灿烂,自己斟了一碗水咕噜噜喝下:“亲家妹妹,你们做什么生意啊?还缺人手吗?我儿子儿媳手脚勤快,请外人就不如请自家人,可靠又信得过是不是?”
孙冬梅摆了摆手:“曾伯伯,给你的钱,够用三代,别贪得无厌。现在,将大嫂三人的户籍迁出来,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对,对!”曾裕文讪笑:“这事儿我正在考虑,吃完中饭我即刻去找村长。”
孙秋梅挽住孙冬梅一起站起,笑着道:“曾伯伯,这几天麻烦你对大嫂三人好一点,迁户证明办下来,我姐妹再来接她们。”
“要得,要得。”刚坐下的曾裕文,迅速又站了起来:“听你们的口气,不在这里用饭?”
孙秋梅往一个房间里走:“这顿饭我是用来招待大嫂子的,跟她说几句话,待会儿我们就走。”
房间内,土炕木板床,简陋得四周墙壁乌漆嘛黑;曾晓燕流着泪在收拾东西,见夫家妹子进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两位妹子,我一看你们就不是凡人,不用劝我,我愿意去梨窝村。你们的哥去了战场,家父才将夫君的身份告诉我,所以你们的哥只以为是我爹从外头捡回来的。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朝廷,没有给我家下发死亡书,也没给抚恤金,还倒打一耙,判你们的哥是逃兵,两位妹子,嫂子心里苦哇……”
说到最后,人已哭得稀里哗啦。
孙冬梅问:“嫂子,当年我哥是被抓壮丁还是自愿去服役的?”
“自愿的。”曾晓燕抹了抹泪水哽咽道:“十七年前,阳天嶂的土匪又一次下山,杀死了我的爷爷奶奶和两位妹妹,那年,你们的哥才十二岁,他就念着要去当兵,发誓练好本领,回来荡平阳天嶂;谁知,他去当兵竟然一去不复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敌军抓去做了俘虏。”
孙秋梅轻轻拍了拍曾晓燕后背,好言安慰道:“嫂子,莫悲伤,只要我哥没死,就总会有重聚之日。找你是有两件事要说:一,到了梨窝村,你当家作主,我和我姐不干涉你的所有决定;二,给你二十万两大同币,要求只有一个,别把我的两个侄儿养成好吃懒做的二流子。”
曾晓燕的儿子曾亮兴,十三岁;女儿曾秋霞,十二岁。褐色皮肤,怎看都比两个小姑母年纪大,心里面怪怪的,要不是瞧见她们能拿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巨款,早按住两个姑姑去稻田里认认什么是稗草。
听到自己当家作主,还有二十万两家用,穷了二十七年的曾晓燕,幸福得满脑子晕晕乎乎。好一会儿,才看向孙冬梅背着的三个包袱,难抑激动道:“小姑,这些金条也是补贴家用的吗?”
孙冬梅抿唇笑了笑:“嫂子,都给你。我也跟你说几句话,一定要记得:钱财该用时就用,平时别张扬,免遭杀身之祸。最重要的是,别把我的侄儿惯成败家子;否则,我和我妹妹找你们的心血就白浪费了。”
曾晓燕点点头,问道:“你们也在家里住吗?”
孙秋梅回道:“偶尔,等侄儿成家步入正轨,我们或许就不会再出现了。”
这时,曾亮兴插话道:“姑姑,我懂娘的意思,她担心教育不好我,想让我跟在两位姑姑身边,等我心正眼清,她就对得起我的孙家了。”
孙冬梅、孙秋梅哈哈大笑,齐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孙秋梅说道:“你能说出这几句话,说明你不会走败家子这条路。很好,这我就放心了;但丑话我还是要说在前头:你为我孙家扬眉吐气,开枝散叶,无论你有何雄心壮志,做姑姑的都鼎力支持你;反之,我宁愿我孙家灭种,你懂了么?”
曾亮兴感觉有两股芬芳的气团流入自己腹部,突然变得精神矍铄开窍洞明,但不知这是何故,人却莫名机灵许多,点头道:“姑姑,我记下了,定会好好体会你们说的话。”